作者 | 王啟隆
昨日，Vim 項目的 BDFL、Vim 之父 Bram Moolenaar 的家人發佈訃告，為全世界開發者帶來了一個悲傷的訊息——「我們懷著沉重的心情通知您，Bram Moolenaar 於 2023 年 8 月 3 日離世。」
Moolenaar 享年 62 歲，死於「在過去幾周內病情迅速惡化」。
任何使用過 Vim 的人都了解 Moolenaar 有多麼慷慨。Moolenaar 在幾十年前率先提出了慈善軟體的概念，並在世界範圍內大力普及。直到今天，Vim 使用者仍然可以通過鍵入命令 :help Uganda 或 :help ICCF 來查看許可證，每個註冊捐贈至少 10 歐元的 Vim 使用者和贊助商將能夠投票支持新功能。
「Vim 是慈善軟體，」Moolenaar 在其開創性許可證中寫道。「你可以隨意使用和複製它。」
就在去年 2 月 20 日，Vim 項目的重要維護者 Sven Guckes 在柏林去世。Moolenaar 當時還發布了一封郵件以表痛失知音，並宣佈要將 Vim 的下一個大版本 9.0 獻給這位摯友。
令人惋惜的是，Moolenaar 也在今年隨友人共謝人間。這對整個開發社區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損失，在僅僅一個月之前，Moolenaar 還在不斷地對 Vim 進行更新和修改工作。這兩次逝世將 Vim 社區籠罩在悲傷之中，重要的維護者和創始人相繼離去，留下了難以填補的空缺。
「萬里挑一」的編輯器
Vim 將不少人引領至程式設計師之路，成為了許多程式設計師生活的一部分，不少科幻小說都會提及 Vim，它從 Unix 開始走過了漫長的旅程，適應了許多其他的作業系統。因此，有許多網友在今天都發布了悼文。即使是經歷了編輯器領域最初的「聖戰」之一：Emacs 與 Vi 之爭，那些堅持認為自己選擇的編輯器是完美典範的人，也為 Moolenaar 這位天才的逝世感到惋惜。
還有一位網友，分享了自己的個人軼事：
翻譯：
當我剛開始涉足軟體領域時，我非常堅持「思考的速度要比打字的速度要快」這一理念，幸運的是，我結識了一些非常專業的駭客，其中一位是絕對的「Vim 巫師」。
他是一個非常謙遜的人，所以我花了一些時間才知道他如此精通 Vi 的原因是他曾經寫過一個真正的 Vi，叫做 Xvi。
我問他，既然能寫出 Xvi，為什麼還要使用 Vim，而他的回答令我終生難忘：「編寫一個 Vi 是任何程式設計師只要付出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但只有像 Bram 這樣的人才能寫一個和 Vim 一樣好的 Vi。顯然我會選擇更好的工具。」
Bram 改變了我們許多人的生活和職業，包括我在內。我從未與他親自交往過，但從我所見的一切來看，他謙遜、聰明、樂於助人，且認真對待自己的工藝。
英雄永垂不朽。
Bram Moolenaar 是荷蘭人，他出生於 1961 年，在 24 歲那年畢業於代爾夫特理工大學，獲得電氣工程學位。1988 年，Moolenaar 給自己買了一臺 Amiga 電腦。由於他習慣使用 Vi 進行編輯，因此他首先在 Amiga 上尋找類似 Vi 的程序。
Moolenaar 測試了 Vi 的許多「克隆」版本，但沒有一個能讓他滿意；所以他選擇了最好的一個，並開始加以改進。最初，Moolenaar 的主要目標是能夠做 Vi 所能做的一切。緊接著，他逐漸添加了一些附加功能，例如多級撤消。
1988 年，Moolenaar 在 Amiga 的公共域磁碟集（由 Fred Fish 製作）上發佈了一個 Vim 版本（當時還被稱為「Vi IMitation」）。發佈後的反響不錯，逐漸開始有人向 Moolenaar 發送補丁，還有人努力將 Vim 移植到其他平臺，例如 MS-DOS 和 Unix。
Vim 的開始界面
起初，Vim 只是供 Moolenaar 自己使用。一段時間後，他覺得 Vim 對其他人有用，並將其發送到世界各地。從那時起，Moolenaar 越來越努力地讓這個程序適合廣大開發者。他生前曾說：「創造有用的東西很有趣。此外，還有一群很好的共同作者和高級使用者，這非常鼓舞人心。」
於是，Moolenaar 不斷添加了更多功能，到 1.22 版本，Vim 包含了比 Vi 更多的功能。於是，Moolenaar 決定將名稱從「Vi IMitation」更改為「Vi IMproved」。隨著時間的推移，程式碼被進行了無數次重新設計和擴展，以至於原始的「克隆」版本 Vi 幾乎沒有保留下來。
Moolenaar 曾經總結過 Vim 的優點：
「現在我很難想出使用 Vi 而不是 Vim 的理由。我建議所有 Vi 使用者切換到 Vim。優點很長，這裡僅列出一些。」
無限制的行長度，允許 NUL 位元組：可以編輯任何檔案，包括二進位制檔案。
多級撤消和重做：無需擔心在意外打開大寫鎖定時破壞檔案。
多窗口和緩衝區：同時編輯多個檔案，在它們之間複製文字。
語法高亮：快速理解文字的結構並發現錯誤。
命令列歷史和自動完成：更正拼寫錯誤，調用舊命令，快速輸入長檔案名。
刪除和插入矩形文字區域：編輯表格。
錯誤訊息解析：運行編譯器並立即跳轉到發現錯誤的位置。
帶超連結的線上幫助：查找任何命令的全面文件並跳轉到相關主題。
強大的手稿語言：添加自己的擴展功能。
……
享譽無數的「慈善軟體」
Vim 開源且自由分發，使用者不需要支付費用來使用它。儘管如此，許多經常使用 Vim 的人還是希望能以某種方式回報 Moolenaar 的工作。於是，他想到了慈善軟體的概念。
慈善軟體的基本想法就是要求每個使用 Vim 的人給慈善機構捐贈。因此，使用 Vim 是免費的，但如果有人認為它值得付費，就可以把那些錢捐給慈善機構。
想法形成後，Moolenaar 開始選擇合適的慈善機構——荷蘭國際兒童保育基金會（ICCF Holland）。
1994 年，Moolenaar 曾經作為志願者在烏干達南部的一個項目中工作了一年，這個地區受到愛滋病的嚴重打擊，約 10% 到 30% 的成年人被愛滋病所感染。許多家庭的父母死去，只留下了他們的孩子。這個項目以多種方式幫助這些需要幫助的孩子，他們會為孩子找到一個新家，確保孩子能夠上學，獲得個性化的關懷。
Nabasagi Morine，ICCF Holland 資助的兒童之一
在 Moolenaar 從烏干達回來後，他的心仍然留在那裡。他決定至少以籌集資金的方式來繼續支持這個項目。因此，他開始呼籲 Vim 的使用者考慮為烏干達的孤兒捐贈。他還建立了一個收養計劃，使用者可以為一個孩子提供經濟支持，讓孩子得到長期的幫助。由於他們只與志願者合作，並且資金直接發送到項目中，所以幾乎全部的籌款都真正用在了烏干達。
Moolenaar 的行動也得到了回報，ICCF 的籌款日益增多，Vim 也開始贏得多項獎項，並被認為是最受歡迎的文字編輯器之一。
Linux Journal 的讀者在 2001 年、2002 年、2003 年、2004 年和 2005 年將 Vim 評選為他們最喜歡的文字編輯器。
1999 年，Vim 入圍 LinuxWorld 「編輯的選擇」獎決賽。該獎項由 Debian 版本 Vim 的開發者 Wichert Akkerman 在 LinuxWorld 會議上頒發。
2000 年 2 月，在紐約舉行的 LinuxWorld 博覽會上，Vim 獲得了「開源文字編輯器」類別的 Slashdot Beanie 獎提名。
但是，最讓 Moolenaar 自豪的還是由 NLUUG 在 2008 年頒發的這個獎項。NLUUG 是荷蘭的 Unix 使用者團體，今年是他們成立的 40 週年。此前獲得該獎項的其他人還包括 Python 之父 Guido van Rossum 和荷蘭網際網路先驅 Piet Beertema。Moolenaar 在自己的個人主頁上記錄了對於獲獎的喜悅之情。
戛然而止的旅程
Moolenaar 熱愛旅行，他會在個人網站 moolenaar.net 上記錄生活，時不時更新自己旅行的照片。從南半球到北半球，從亞歐大陸到非洲沙漠，哪兒都有他的腳印。
2006 年，Moolenaar 在中國拍攝了 400+ 張照片
為了記錄 2023 年的生活，他還在個人主頁上晒了自己製作的日曆：由一張紙製成的桌面日曆。在摺疊後，一側顯示 12 個月的日曆。另一面是關於 ICCF-Holland 和 Vim 的簡要資訊。
Moolenaar 是一個起源於荷蘭的名字。這是一種職業，形容操作磨坊（通常是風車）的人。荷蘭曾經有很多風車，它們被用來從圩田抽水、磨麵粉、鋸木頭，以風的力量編織了一段繁榮的歲月。
然而，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荷蘭的風車逐漸褪去了昔日的輝煌。如今，荷蘭的天際線上已不再是那些翻飛的巨翼，取而代之的是現代科技的輪廓。而在這個風車凋零的時代，Moolenaar 以他的程式碼詮釋了另一種風景。正如他的名字所映照的——在數字時代操作著”風車”的人。
荷蘭的風車或許愈發稀少，但風車的精神卻在 Moolenaar 的銘志中得以延續。當我們在程式碼的海洋中航行，彷彿也能感受到那微風拂過風車的聲音，那是 Moolenaar 的風，永遠在我們心間飄蕩。
所幸的是，Vim 項目還會由開源開發者們持續運營下去。
項目的長期貢獻者 Christian Brabandt 在聞訊之後發佈了帖子（https://groups.google.com/g/vim_dev/c/6_yWxGhB_8I/m/ibserACYBAAJ），他在表達了自己的驚訝與哀傷的同時，宣佈會攜手其他貢獻者一同延續這個項目：
就像你們所有人一樣，當我聽到這個訊息時，我感到非常震驚。對 Vim 社區而言，Bram 是一位傑出的領袖，我在過去的幾年裡非常享受與他一起工作。將近 20 年前，我就開始參與 Vim 的開發。
Bram 在創建一個偉大的社區方面給予了我們極大的啟發，他通過慈善事業幫助了許多人，也是一位偉大的導師。但是現在他離開得太早了。我們失去了一位偉大的領袖，我很遺憾從未有機會親自見過他……
然而，對於社區的所有人，我想說：我會繼續下去，我希望其他貢獻者也能堅持做好工作。我可以訪問 Vim 的主頁和 Vim 組織（雖然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有全部許可權，但我相信我們會在不久的將來解決細節問題）。
一旦我從度假歸來，我會審查 Pull Requests 並進行審查（還會將缺失的補丁提交到 GitHub）。我歡迎任何人為使 Vim 變得更好作出貢獻。
我仍然不了解各個領域的內部情況（如 vim9、虛擬文字、語法高亮等），也不知道我能投入多少時間，但我希望我們能夠一起繼續取得成功。
謝謝，Chri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