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崎駿:六次退隱又復出,73歲得奧斯卡,80歲還在工作

崖上的波妞

新年第一更,昨天去看了《崖上的波妞》。

很想寫寫筆耕不輟的宮崎駿老先生,長大才知生活多苦澀,也許成年人比孩子更需要一點甜。

01

1939年,一支日本部隊的長官正在激情鼓吹士兵來華參戰。

一個士兵戰戰兢兢地出列,提出了反對要求。「我老婆剛生完孩子,我去不了!」

氣得長官破口大罵,拂袖離開。這名士兵呆在原地,嚇得痛哭流涕,仍舊不改想法。

他叫宮崎勝次,正是宮崎駿的父親。

宮崎駿三歲時,頭比一般孩子大很多,因而外號叫「南瓜」。

小南瓜身體不好,喜歡趴在桌子上畫漫畫,一連幾個小時不挪窩。在戰亂年代,家裡安靜的氣息為他過濾了大部分不安。

直到戰火燒到身邊那天,他感到了強烈的愧疚和痛苦。

4歲那年,天空忽然飛來許多戰機,投下一波波炸彈,頃刻間四周廢墟遍地。

家人迅速擠上卡車逃難。半路出現一名抱孩子的婦女,苦苦哀求司機帶上她們一起走。

而這輛逃生的卡車卻絕塵而去,這位陌生母親發出一聲絕望的哀嚎,刺得宮崎駿難以忘懷。

很久後多方打聽,他得知這對母女已經死裡逃生,活了下來,才算安心。

戰爭到底給人們帶來了什麼?

家人們怎能如此冷血?

宮崎駿第一次對戰爭、對家族產生了質疑,甚至是深入心底的厭惡。

「當普通老百姓掙扎於戰爭的苦海之中時,我卻衣食無憂地生活著,當我們全家坐著燒汽油的卡車逃命時,普通老百姓卻只有在原地等死。這一切只是因為我父母是為戰爭生產殺人機器的商人。」

這種強烈的「反戰」情緒,在他日後的作品裡,一再顯現。

那個4歲男童的無力和愧疚,他花了一生在反思。

02

誰成想後來拯救他的竟然是一部中國愛情傳說——《白蛇傳》。

高考前夕,日本第一部長篇彩色動畫片《白蛇傳》上映。「白娘子」簡直是他的理想女友。

於是,宮崎駿瞞著家裡一遍遍去電影院看自己的「女友」。

有天夜裡,忽而想到白娘子的堅韌聰慧,羞憤不已。於是改頭換面,奮起直追,在大學畫了上千張畫稿。

「其實我最嚮往的就是低俗愛情劇的世界,它雖然俗套,卻心無旁騖,無比純粹。」

然而,在他想要接近心中的故事時,卻始終籠罩在另一位前輩的陰影裡。

創作了《鐵臂阿童木》的漫畫家手冢治虫,是日本當之無愧的大師。

他後期不斷在漫畫中刻意渲染的悲劇性,與宮崎駿的創作理念已經背道而馳了。

剛步入漫畫行業的他,時常被說「你畫的東西很有手冢味啊。」

這種誇讚的話,在他聽來很刺耳,於是一氣之下燒了整抽屜的畫稿。

曾經,他迷戀這種悲劇性,現在,他更向往樸素,追求積極的情感。

多年後,他終於能客觀評價:「我尊敬漫畫家手塚治蟲,因為他有著重要的時代意義,但決不認可手塚的動畫作品。」

這次分別,也讓宮崎駿更加自由地追逐真善與美好。

03

同時堅強的母親,也給了他重新審視女性角色的理由。

甚至弟弟說,在他的《天空之城》海盜婆婆身上,看到了母親性格的影子。

《風之谷》中性格堅毅的那烏西卡、《魔女宅急便》裡在異鄉闖蕩的琪琪、《懸崖上的金魚姬》敢於打破陳規的母女,他筆下這些獨立勇敢的女性都投射了母親的形象。

小學時,母親染上了肺結核,這種病在以前是不治之症。

母親再也不能像以前直立行走了,他也被病魔奪走了在母親懷裡撒嬌的權利。

他渴望母愛的溫柔照拂,現實卻給他冰冷的棒喝,這種求之不得的訴求也在動畫片裡找到了和解。

《懸崖上的金魚姬》中,始終與輪椅為伴的奶奶在最後卻產生了奇蹟,能夠站起來抱住親愛的宗介。

這個擁抱,也是童年宮崎駿最想要的。

這個擁抱,也是童年宮崎駿最想要的

《龍貓》裡,小梅的母親生病住院,卻在病床上給了女兒一個擁抱。

小梅感受到的溫暖,宮崎駿也深有體會。

小梅感受到的溫暖,宮崎駿也深有體會

身為一個創作者,他俯身貼耳與孩子們共情,一如既往地用善意、良知遊弋在筆端。

這是一種天賦,也是一種知世的智慧。

04

1997年,《幽靈公主》以193億日元的票房成績奪得當年日本電影冠軍。

其實後半程,宮崎駿就患上了手疾,只得邊接受按摩邊工作。

首映式上剛宣佈從此封閉,不久後,噩耗接踵。

被當成接班人培養的近藤喜文過勞死,老搭檔高畑勳的新作《我的鄰居山田君》票房慘淡,宮崎駿只得再度操刀。

還有個原因,他在山中小屋療養時,侄女帶著小女兒來玩,打開行李,發現這麼小的孩子都在看浪漫少女漫畫,無非是校園戀愛。

他忽得想到,在還沒被戀愛、社會開蒙的孩子,也應該有屬於自己童年的樂趣。

於是有了《神隱少女》。

於是有了神隱少女

《神隱少女》的創作之苦,遠比想象得大。第一次完成後複檢,工作室推翻了八成的內容,幾乎是重頭開始。

那時候,每天都能接到無數鼓勵的電話。

「無論時間多長也要堅持下去啊,哪怕被閃電打中了也要畫完,拜託了!」

最終打磨了三年,畫稿極致,配音也精益求精。

其中,千尋父親開車在山路上前進的音效,是用同款奧迪行駛在顛簸路段,實時錄製的;

享用美食的場景,起先配音演員吮了根手指,效果已經很接近了。

為了增加實感,工作人員特地買了份炸雞,邊吃邊錄。

用三年,換來2小時的《神隱少女》,正如,他曾為《神隱少女》在神社求的籤:

「殘花,舊枝頭再次開放」。

「殘花,舊枝頭再次開放」

05

幾乎每隔幾年都會傳出宮崎駿退隱的訊息,但是過段時間,又會在千呼萬喚中,接受影迷們的請願,重新操刀。

2003年,籌備《哈爾的移動城堡》時,原本宣告只做監製的,卻忍不住再度執導。

「為了表現原作的神髓,只好自己來做。」這部電影,也成為他心中最滿意的作品。

他將每一部作品都當成最後一部來做,影片中傳達的和平訊息也越來越明確。

2013年,最新一部長篇動畫電影《起風了》,結尾處女主角說:「好好活下去吧。」

這部和戰爭有關的電影,宮崎駿以自己的視角再次提醒日本政黨,應該對歷史罪行道歉。

他甚至敦促安倍晉三處理好慰安婦問題,日本應向韓國和中國謝罪。

也因此,不滿的極端人士給他貼上「反日」「叛國者」的標籤。

戰爭年代,他的父親為戰鬥機製造零部件,雖未上前線打仗,卻為此大發了一筆橫財。

而他本人在童年過上了不同於大多民眾的優渥生活。

這樣的出身令他做出反戰的決定,更是難得。

他心底對生命有一視同仁的憐恤心,就連作品裡,也不是簡單的正義戰勝邪惡,而是在邪惡之下,仍存正義。

所以他的動畫,不只是拍給孩子看,成人看了一樣有意義。

06

宮崎駿六次退隱又復出,已經在動畫這條路上走了43年。

能為一件熱愛的事情奉獻半生,這不就是極致的熱愛嗎。

2014年11月8日榮獲第87屆奧斯卡金像獎終身成就獎;

2018年,又獲得洛杉磯影評人協會終身成就獎。

著作等身,享譽世界,仍舊筆耕不輟。

「想召集日本最好的動畫人,製作全世界最好的動畫,想起這些年的經歷,我們也不算辜負了他的期望。」

2018年,合作55年的老搭檔高畑勳去世,吉卜力三人行永缺一員。

高畑勳在他心中的地位等同於動畫,甚至老先生曾說過:「對我而言,如果去掉了和趴酷桑(高畑勳)的關係,就沒法談動畫。」

而今80歲的宮崎駿,在抵抗過巨大的悲傷和失落後,還在繼續熱愛的事業。

這份燃燒自己給世界帶來禮物的工作,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割捨。

請繼續畫下去吧,每一筆都是對世界的熱愛、對年輕人的鼓勵。

在新的一年裡,送給大家老爺子的宣言:

「我想告訴大家,這個世界值得我們活下去。我一直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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