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到英國的標誌性建築,大多數人想到的不是倫敦眼,就是大本鐘,頂多腦海背面還隱約冒出來一個白金漢宮。
和白金漢宮合影,是無數前來倫敦的遊客共同的「必修課」。去年大本鐘進入維修前的最後一次正常鳴鐘,甚至引來了鐘樓下這樣全民舉起手機的盛景▼

(圖片來自金融時報)
但對英國曆史真正有了解、甚至有感情的人,可能並不會覺得大本鐘是最能代表英國的一座「塔」,當然這個名頭也不屬於倫敦塔……
而是現在已經孤獨矗立在海邊各處多年的燈塔。

(圖片來自Flickr)
為什麼這麼說呢?
大家都熟悉的一點是,英國最強盛的「日不落帝國」時期,所依仗的一大優勢,就是當時英國領先全球的航海技術與軍事水平。而在那樣的背景下,燈塔對任何出海人而言,是希望的指引,也是生命的明燈。

(圖片來自Historic UK)
其實無論是藝術文學還是現實生活中,燈塔都是難以忽略的存在,甚至有人把它們成為「生命守護者」。
在《英國電訊報》最新的刊物中,專欄作家蓋伊·凱利(Guy Kelly)就講述了英國燈塔的歷史。 現代燈塔的宿命:與浪為伴,遺世獨立
在旁人看來,棲木巖燈塔(Perch Rock)或許是21世紀最孤獨的形象了。
它傲然挺立,卻空空蕩蕩,可有可無。這座與維拉爾半島東北端隔海相望的燈塔,與新布萊頓(New Brighton)棧橋近在咫尺。漫漫長日,每隔幾個小時,就會被潮汐裹挾,再被釋放。
——它的命運大抵如此。如今,這座白色燈塔守護著一段波瀾不驚的英國海岸線。

(英國電訊報 Leo Goddard 攝)
現代船隻配備了導航設備,只需要與新布萊頓保持一定距離,稍作休整,查看來往船隻,就可以安全地向上遊巡航。
然而,那些往來船隻與燈塔「相依為命」的日子似乎並不遙遠。雖然它現在看上去安寧祥和,但在近一個半世紀裡,高達95英尺的棲木巖燈塔對梅西河的水手而言,代表安全與危險只有一步之遙。
除暗礁以外,海沙、濃霧和巨浪都威脅著舊船的平穩航行。危險就在周圍,哨兵般的燈塔永遠是可以依賴的地方。而燈塔最後一次被點亮,已經是45年前了。

(圖片來自Wirral History)
為尋找燈塔,踏遍不列顛
目前,英國海域保留著20座海上燈塔,其中18個仍在使用,儘管它們已經實現了自動化,只有工程師偶爾造訪。
當然,早在公元前3世紀就出現了燈塔,人們認為亞歷山大燈塔就建於那時。不過,海上燈塔出現得更晚,而且是一種大膽創新。
18世紀末期,英國海洋貿易蓬勃發展,沉船和溺水事件不時發生。為了防止生命(和貨物)損失,那個時代頂級的發明家面臨一項任務——建造警示燈。
這些警示燈不光建在山頂,因為英國各地仍有數百個沿海燈塔,還要建在最危險的航運路線上。有些海上燈塔建造期間就被遺棄,有些沒有經受住時間的考驗,但大部分仍和200年前一樣堅固,這也說明了建築工人的高超技藝。

(圖片來自Strange Sounds)
湯姆·南科拉斯(Tom Nancollas)今年30歲,在倫敦工作,是一名建築保護主義者,還在英格蘭遺產委員會鍛鍊過一段時間。
為了尋找燈塔,南科拉斯幾乎跑遍了不列顛群島的每個角落,最終選擇了7座燈塔作為樣本,其中包括德文郡和康沃爾郡海岸附近的艾迪斯頓(Eddystone)燈塔、蘇格蘭安格斯附近的貝爾燈塔(Bell Rock)、以及愛爾蘭最南點的法斯特耐特燈塔。

艾迪斯頓燈塔。(圖片來自Photographers Resource)
作為英國第四大古老的海上燈塔,棲木巖燈塔之所以入選,是因為它難以接近,喬治亞晚期風格的內飾幾乎原樣保留了下來。由於後期開發,現在人們可以在退潮時步行到達燈塔。
南科拉斯2016年在這裡度過了一個夜晚,並將經歷寫成了書中章節。
三個守塔人的傳說
棲木巖燈塔建造於1827年至1830年之間,沿襲了約翰·斯密頓(John Smeaton)的建築技巧。他設計了英國第三座、也是最知名的艾迪斯頓燈塔(後來被新燈塔取代,但斯密頓的燈塔在普利茅斯得以重建),比棲木巖燈塔早70年。
斯密頓的創作靈感來源於自然形成的橡樹,他的作品同樣堅固,成為了範本之作,而棲木巖燈塔就證明了它的永續性。南科拉斯說:
「真了不起,它們是人類創造的最堅固的結構。這種設計遍佈全球,經得起一切考驗。它們是圓形的,可以讓風和水都繞著走。」

鴿子們是燈塔現在最忠實的夥伴。(圖片來自Unsplash)
建造海上燈塔時,大英帝國非常富裕,但是從岸上運來成千上萬噸花崗岩,並完成組裝工作,仍是那個時代最偉大的建造行為之一。普通人觀望燈塔,只會想到它們的功能或附加意義。
海上燈塔確實震撼,但建造海上燈塔的行為也同樣震撼,這期間喪失了工具、船隻乃至生命,但人們最終成功了。
一個世紀以來,都有守塔人住在棲木巖燈塔,直到1924年,人們認為這裡不再需要工程師常駐。
今天的英國已經沒有守塔人了,最後一座燈塔在20年前實現自動化,但這曾經是份有聲望的工作。19世紀,棲木巖守塔人能獲得相當於現在6萬英鎊的薪資。
南科拉斯說:
「你知道為什麼要有三個守塔人嗎?據說在威爾士附近的史莫斯(Smalls)燈塔,原先只有兩個守塔人,其中一個病死了。另一人害怕別人說是他殺害了對方,就把屍體留在那裡,等著下一艘補給船的到來。結果,補給船無法靠近他們,他就這樣和屍體同居了好幾個月。」

(圖片來自Wikipedia)
「我們塑造建築,建築又塑造了我們」
現在燈塔,無疑是藝術家的朋友。
一個由光束和力量組成的遙遠意象,可以帶來安撫,也可以帶來危險;或許是個凶兆,也或許是個朋友。
發現燈塔的多重喻義之人,除了寫到過它的伍爾芙,還有不少藝術家。埃德加·愛倫·坡(Edgar Allan Poe)的遺作名為《燈塔》;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的家族從事燈塔建造工作,給予他靈感;約瑟夫·瑪羅德·威廉·特納(JMW Turner)在1819年就繪製了暴風雨中的貝爾燈塔;電影導演更是無數次演繹了燈塔形象。對了,別忘了弗朗西斯·斯科特·菲茨傑拉德(F Scott Fitzgerald)描繪的那盞燈,遙遠而閃爍,縹緲而動人。

(圖片來自Art Now and Then)
南科拉斯說:
「它們意義豐富,多年來以不同的方式展現出來。燈塔既有嚮往之情,也有孤獨之情。孩子們學習守塔人時,想不到還有誰比他們更孤獨,而正是這些人,毫無私心地服務社會。我想這有點像邱吉爾所言,‘我們塑造建築,建築又塑造了我們。’」
重返棧道,棲木巖燈塔又是一副空蕩、孤獨的樣子。很快,潮水就會再次襲來,但它已經做好了準備。它總是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