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丁
圖文：審稿-蟹黃撈飯、製作-8
封面圖：shutterstock
最近，一位來自伊朗庫爾德地區的22歲女生Mahsa Amini，在德黑蘭探親時因未正確佩戴頭巾，被警察進行著裝指導。
在過程中Mahsa因不明原因陷入昏迷，並在三天後死亡。
伊朗警方稱Mahsa心臟病發作，他們盡了最大的努力，還是沒能挽救Mahsa的生命。而女孩的父親聲稱，女孩身體健康沒有心臟病。
Mahsa之死點燃了伊朗群眾積壓已久的怨氣，浪潮迅速蔓延全國。
有不少女性為了聲援Mahsa紛紛摘下頭巾並，或將頭髮剪去，甚至有的地區人群和警察發生衝突，圍毆巴斯基。
整個事件的核心關切是「女性是否必須佩戴頭巾」。
伊朗支持世俗化的人認為「佩戴頭巾是女性自己的事情，不應該由男性來決定」，「女性佩戴頭巾、遮擋頭髮這個行為是沒問題的，但是決定權在女性自己手上」。
而保守派則認為，佩戴頭巾是每一位女性應盡的義務，是對女性的保護。曾經德黑蘭地鐵有這麼一副海報引發了廣泛的討論，海報中有一個棒棒糖，一個裹著包裝紙，另一隻去掉了包裝紙，卻被蒼蠅團團包圍，隱喻頭巾對女性的保護作用。
一位正在玩輪滑的伊朗女孩
頭巾滑落，露出全部頭髮
圖：shutterstock
支持頭巾派和反對頭巾派之間有著巨大的資訊差，生活的環境也差異極大，兩派人都陷入了自己的「資訊繭房」中。
我長期居住於氣氛相對世俗的德黑蘭北部，不少年輕女性會故意讓頭巾滑落，假裝自己並不知情，暫時的露著頭髮「招搖過市」，直到有人提醒才假裝發現。
頭巾對許多伊朗女性來說只是裝飾的一部分，她們不會佩戴一根頭髮都不露出的hijab，而是精心挑選輕薄的rusari來搭配服飾。
伊朗，同一處，戴著Hijab（圖一左）
與戴著輕薄Rusari的女孩
圖：shutterstock
在很多欠發達的地區，雖然法律規定9歲以上的小姑娘出門才需佩戴頭巾，但不少父母會讓自己女兒在更小的年紀就開始佩戴頭巾。不過近些年網路的普及，影響了很多閉塞地區對世俗生活的的認識。
伊朗的小城市裡，頭巾從娃娃抓起
圖：馬丁
總的來說，經現代之風吹過的人，很難再恢復曾經的「虔誠」。
餐館裡的女招待就沒有按要求佩戴頭巾
圖：馬丁
伊朗往往是自由和保守兩派輪流坐莊。本屆總統是保守派的萊西，上一屆總統是溫和保守派的魯哈尼，再上一屆是保守的艾哈邁迪內賈德，內賈德之前又是屬於改革派的哈塔米。
在艾哈邁迪內賈德在任期內，對服飾和行為的要求相對魯哈尼時期更為嚴格。而宗教背景出身，哈梅內伊的學生，「黑袍大法官」萊西上任後政策自然會繼續收緊。
這次事件，個人覺得Mahsa也許只是一個引爆點，究其根本還是老百姓對近年來經濟不景氣、生活壓力增大的強烈不滿。
新冠疫情爆發加上今年俄烏衝突使得全球經濟備受壓力，加上伊朗所處的特殊國際環境，美國和國際社會常年嚴厲的制裁，近幾年的經濟形勢十分不樂觀。
自從18年大統領川普宣佈美單方面退出伊核協議，重啟對伊多重製裁，伊朗本幣里亞爾就經歷了多輪暴跌。17年一美金能換三萬八千里亞爾，而如今，一美金平均可以換到三十二萬里亞爾。
萊西執政一年來，伊國內嚴重的通貨膨脹依然看不到盡頭，和老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食品、汽油也經過多輪漲價。拜登上臺後雖重啟伊核協議談判，但協議久拖不決，老百姓期待的伊核經濟紅利一直無法釋放。
其國內老百姓生活水平持續下降，不滿的情緒的積壓終被負面社會事件點燃，進而爆發。
伊朗人們靜坐於銀行前
圖：維基
事實上，近五年來伊朗國內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沒有中斷過。
2017、18年之交的大規模事件，起因是決定裁減對雞蛋、汽油等生活物資的補貼。耐人尋味的是該事件是從伊朗什葉派大本營——聖城馬什哈德開始的。
其在短時間內便席捲了全國，是近些年來伊朗國內聲勢最為浩大、影響最深刻的。事件的焦點從反對高物價上升到對宗教統治階層的不滿，甚至有人喊出了「XX國王，願真主保佑您的靈魂」等呼喚前朝統治者、「XXXX去死」的「反動」口號。
公交車站在事件中中被損毀
圖：維基
在19年11、12月，伊朗爆發的大規模事件，起因也是歐美的經濟制裁，再加上政策失序。
當時伊國內決定實行階梯油價，減少對汽油的補貼以節省財政。但汽油價格會帶動伊朗國內物價全面上漲，且伊朗老百姓出行高度依賴汽車，生活成本大幅提升。
人們在事件中呼喊「不要加沙，不要黎巴嫩，我只願為伊朗」的口號，表達對減少對國內的民生投入，將大筆財政花費在什葉之弧上的不滿。
在17-18年的事件中，頭巾已成為問題的焦點之一
女性在公共場合將頭巾摘下
其中最有名的是一位
叫做Vida Movahed的31歲母親
她在德黑蘭中部的革命大街上
將白色頭巾取下後綁在樹枝上並站上郵箱揮舞著
為了降低事件的影響，正在聯合國參會的伊朗總統萊西親自打電話慰問Mahsa的父母，表示將Mahsa視作自己的親生女兒，一定會嚴肅追查其死因。
近年來，伊朗有關女性權益的事件曾多次引起社會各界的轟動，其中：
2019年一位名為Sahar Khodayari的29歲伊朗女性在走出德黑蘭革命法院後，選擇以自焚的方式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Sahar喜歡足球，但伊朗自1979 年以來，便以球場環境對女性安全造成威脅為由，拒絕女性進入球場觀賽。
Sahar為了能現場觀看自己最喜歡的球隊比賽，試圖喬裝打扮成男生進入球場，不料被保安識破並抓住，最終因「公共場合未佩戴頭巾」等理由，被法院判處6個月的監禁。
離開法院的Sahar，在悲憤中將汽油倒在頭上，點燃了手中的打火機。
為混入球場而貼假鬍子女扮男裝
因Sahar事件，伊朗面臨著國內外的巨大壓力，在一番權衡後，同意讓女性進入球場，不過女性需要呆在專門的女性專區裡。
不過實際情況卻一直在反覆，在今年於伊朗舉行的世界盃資格賽中，2000名伊朗女性依舊被拒絕入場。
目前，伊朗國內的關於頭巾的活動仍在發展中。
這次事件不僅僅只是關於頭巾，而關於頭巾的爭議，這不是第一次，可能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