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及動畫電影,今敏是一個繞不開的名字。
相較於更加具有通俗情感以及普世價值的宮崎駿,以及擁有「痞子大師」之稱的鬼才庵野秀明兩位日本動畫的創作同僚。
今敏的以其夢幻般的蒙太奇手法,眼花繚亂的視聽感受,完完整整的詮釋了動畫藝術的獨一無二的魅力,其貢獻也足以撼動整個動畫乃至電影史。

2010年,47歲的今敏突然離世,也讓眾多動畫愛好者倍感痛心。
在其短暫的創作生涯當中,僅僅為我們留下了4部完整的動畫長片,然而在這為數不多的的作品之中,其處女作便已經展露了其獨特的美學內涵,今天我們就來聊一聊,這部已經上映了25年,仍然經典,並且為許多導演頂禮膜拜、不斷借鑑的——
藍色恐懼
導演: 今敏
編劇: 村井貞之 / 竹內義和
主演: 巖男潤子 / 松本梨香 / 辻親八 / 大倉正章 / 秋元羊介
類型: 動畫 / 驚悚 / 奇幻
製片國家/地區: 日本
語言: 日語
上映日期: 1997-08-05(加拿大奇幻電影節) / 1998-02-28(日本)
片長: 81 分鐘
又名: 藍色恐懼(港/臺) / 藍色的恐懼 / 未麻的部屋 / パーフェクト ブルー
電影的主人公霧越未麻是一名偶像歌手,在偶像行業極度發達的日本,未麻所在的偶像組合一直不溫不火。
雖然也有一小批自己忠實的粉絲擁躉,但是在過度飽和的市場環境以及蕭條的經濟背景下,演藝公司的領導田所決定讓未麻單飛,嘗試演員路線。

這對於未麻的演藝生涯來說當然是一個好機會,但是她的經紀人留美卻強烈反對。
面對二人的爭執,未麻甚至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對於未來,未麻自己陷入無所適從的困境,望著電車玻璃倒影中的自己,獨自發呆。

今天是未麻的告別演出,未麻依舊在臺上熱情洋溢地跳著最後一場舞,臺下的觀眾看起來都很正常,唯有一個長相奇怪的粉絲內田,將手舉起,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未麻正在他的手心舞蹈,彷彿是他的掌中之物。

一個易拉罐被踢了過來,內田的幻想被打破。
內田衝上去和他們爭執,瞬時一片混亂,情緒激動的未麻叫停了這場騷亂,她向粉絲宣佈了自己即將單飛的訊息。

表演結束後,未麻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內,疲憊的她一頭栽在床上休息。
她揭下了象徵自己偶像生涯的海報,與自己的偶像身份告別。


隨手拆開粉絲的信件,其中一封信中寫道,一直在關注未麻的部屋。
這令未麻很是疑惑,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演出時她也曾聽到過。

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聽到是家人打來的,未麻頓時舒緩了心情,對著電話那頭談起了自己的生活。

突然另一個電話打了進來,電話那頭沒有人說話,只有不斷粗喘的呼吸聲。

未麻沒有當回事兒,繼續轉接回去,又和家人聊了起來。
然而正在此時,一張寫滿了「叛徒」的紙,通過傳真機,咯咯噠噠的列印聲在緊張的空氣中異常作響。

鏡頭的拉出,未麻在樓宇之間的一扇渺小的窗戶之中,彷彿有人正在窺視著未麻的一舉一動。
「你是誰?」未麻驚呼。



話音未落,鏡頭一轉,原來這是未麻在演戲時的臺詞,這也是未麻熒幕首秀的唯一一句臺詞。


休息時片場一旁,在一堆送給主演的信件中,有一封是給未麻的。
老闆田所在與編劇商談之時,順手幫未麻拿走了信。

並向編劇商議,能不能為未麻多加些戲份,就算是大尺度什麼的也可以。
拍攝繼續,未開始多久,只聽見「砰」的一聲,田所手中那份應該交給未麻的信件爆炸了。


散落的信件碎片上赫然寫著「警告」二字,令未麻心頭一驚。

回到家的未麻擺脫經紀人留美,為自己買了一臺電腦,安裝上網路的她終於可以一窺所謂「未麻的部屋」。
原來「未麻的部屋」是一個粉絲以未麻為第一人稱寫的未麻的生活日記。


點進去瀏覽,起初未麻還覺得這位粉絲真是有心,對她生活的描寫很是細緻,但是逐漸的未麻感到了不對勁,「未麻的部屋」中的細節太私密了,甚至連未麻腦子裡想的什麼都如實寫在了上面。
彷彿真的是未麻自己親手寫下的一樣,這不禁令未麻膽寒。

面對老闆田所的受傷,莫名其妙的「未麻的部屋」,未麻的由不得緊張起來。

再加之工作轉型上的困難,未麻的精神狀況也開始出現了問題。
一次在公司乘坐電梯時,電梯中還張貼了曾經在告別表演中惹事的小混混被謀殺的資訊,


然而一轉頭未麻再次看見了那個長相奇怪的內田。
其實內田一直在未麻身邊徘徊,公司裡、小街上、樓道里、在片場,如同擺脫不掉的鬼影。

自己的新賽道發展的並不順利,但是沒有了自己的組合卻日漸紅火,曾經的兩位隊友事業蒸蒸日上,未麻不禁為自己的選擇產生疑惑,然而這一切也並不是未麻能選擇的。


不懷好意的編劇與製片人為未麻寫了大尺度的強暴戲。田所和留美再次為此事爭執。
留美在做經紀人之前,本就是一名偶像,所以看到未麻為了演戲做出如此大的犧牲,替未麻感到不值。

在回去的路上,未麻再次望著電車窗戶中自己的倒影出神,突然偶像裝束的自己出現在了玻璃上,並吶喊著「我不願意!」



精神狀況糟糕的未麻已經開始出現了人格分裂的跡象,往後這位「偶像未麻」時不時地便會出現在未麻的鏡中。

拍攝時,在鏡頭前的未麻做著強暴時候的抵抗,一時分不清是演繹還是未麻心底的聲音,那一刻,作為純潔無瑕的「偶像未麻」真的「被強暴」了。


回到家後的未麻眼神麻木空洞,突然她看到家中魚缸中的魚全部都浮在了水面上,了無生氣。
未麻積攢了許久的痛苦一時間傾瀉了出來,放聲大哭。


此時「偶像未麻」再度出現,嘲諷著放棄了偶像事業轉型演員的未麻。
該戲播出之後的未麻果然大火,但是未麻的精神變得越發脆弱,「偶像未麻」時不時便會出現。


一天夜裡,為未麻添加大尺度戲份的編劇在停車場中聽到了未麻此前做偶像時的歌聲。

他尋聲走進電梯,氛圍愈加詭異。
等到電梯門再度打開時,編劇已慘死其中。

未麻大火後,公司還為她約拍了大尺度的寫真,並印在了雜誌的封面上。


變態粉絲內田看到雜誌後將自己能找到的雜誌全部買回了家。
陰暗的房間內,內田正在與「未麻的部屋」的創辦者在網路上對話,原來他不是那個幕後的偷窺者。
「偶像未麻」出現在內田身旁,耳語道要將「叛徒」未麻消滅掉。


未麻的精神越發混亂,甚至需要依靠「未麻的部屋」才能知道自己一天都做了什麼。

一天,為未麻拍攝裸照的攝影師正在家中欣賞著未麻所出演的電視劇。
門鈴一響,原來是外賣的披薩到了。然而外賣員突然掏出一把冰錐,刺向了攝影師的眼球。

冰錐不斷地揮舞,奪取了攝影師的生命,在癲狂的背後,外賣員的臉竟然是未麻!
未麻猛地從夢中驚醒,原來一切都是夢。但田所先生的電話很快打來,攝影師真的遇刺了。

未麻瘋了似的尋找,竟在衣櫃中找到了帶血的外賣員服裝。
攝影師真的是未麻殺的嗎?!未麻陷入了無措與恐懼。

影片至此迷霧重重,結局更是意想不到的多次反轉,令人汗毛豎起。
再多的文字莫不過動畫的魅力,這份獨屬於今敏獨特的視聽表達與巧妙敘事只有在原片中去尋找了。

作為今敏導演的第一部長篇作品《藍色恐懼》以其多視角的敘事手法,設計精巧的鏡頭轉場,乃至互為表裡的夢境與現實的嵌套,為今敏的夢幻美學奠定了紮實的基礎,也都成了之後今敏電影的標籤與特色。
今敏不光是在動畫領域為人所讚歎,其實對所有類型的電影創作者而言,今敏無疑也是最好的老師之一。

除了我們所熟知的《紅辣椒》與著名導演克里斯托弗·諾蘭的口碑作品《盜夢空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以外;
令娜塔莉·波特曼拿了奧斯卡、金球雙料影后的《黑天鵝》同樣通過映象,演繹了一位「瘋魔」的舞者。
其導演達倫·阿倫諾夫斯基的另一部作品《夢之安魂曲》也使用了近乎一模一樣的分鏡頭。
打開視訊網站中今敏的作品,無數網友彈幕留言「前來學習分鏡!」
《藍色恐懼》令人如此著迷的原因,其一莫過於今敏堪稱教科書一般的鏡頭。
今敏之偉大正是在於,他在剪輯中融合了自己「作者導演」意識,並令其參與了影像敘事。
與傳統好萊塢所信奉的連續性剪輯以給予觀眾沉浸幻覺的手段相反,今敏依賴的是毫無敘事邏輯,僅僅憑藉著視覺上的動作匹配、聽覺上的聲音匹配等手段,給觀眾以摸不著頭腦的剪輯方式,在質疑了影像真實的同時質疑了現實真實,超越了技術主義也超越了寫實主義,從而完成了其現代主義的表現。

而《藍色恐懼》另一處吸引人的地方,是因為我們始終無法確認「眼前的未麻」究竟是哪一個世界裡的未麻。
出演的劇集中的未麻、未麻眼中的「偶像未麻」、男粉絲眼中的「偶像未麻」,多個「未麻」構成了平行於影片發展順序的多重「敘事跨層」。

宛如芥川的《筱竹叢中》一般,真相永遠無法從作品中找到答案。
在接受採訪時今敏曾言:「他人看到的我們和真正的自我之間,存在著一條鴻溝。
《藍色恐懼》講述的就是由於這種鴻溝變得太大而造成的悲劇。」
或許連「未麻」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