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的新電影《堅如磐石》，早在2019年就殺青了。定檔後，又宣佈撤檔。
為什麼？因為技術原因。在經歷大幅度刪改之後，它終於來了。
堅如磐石
01
我們先看看電影講了一個什麼故事。
蘇見明（雷佳音 飾）是刑偵科的一名警察。
他的養父是副市長鄭剛（張國立 飾）。
這天一個窮凶極惡的歹徒，帶著炸彈上了公交車，以全車人的性命相要挾，要求見副市長鄭剛。
鄭剛趕到了，歹徒卻趁其不備引爆炸彈，想拉著他同歸於盡！幸好蘇見明眼尖，才保住了副市長一條命。
回去以後，蘇見明越想越不對勁，爆炸前歹徒的表情，分明是驚愕。這似乎說明，他也沒想到炸彈會爆炸。
看來，背後一定有人指使，有人想要鄭剛的命！
恰好在這時，本市首富黎志田（於和偉 飾）邀請蘇見明吃飯。
蘇見明不顧鄭剛反對，前往赴宴。
沒想到，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鴻門宴，黎志田當著蘇見明的面，上演了一場猖狂大戲。
他當場拿出一個偷拍的視訊，威脅鄭剛手下的一個小官，逼著他伸手下油鍋，把手機撈上來。
蘇見明沒想到，黎志田竟敢如此猖狂。
而在調查爆炸案的過程中，蘇見明順藤摸瓜，逐漸發現，黎志田與爆炸案的嫌疑人，有著不小的聯繫。
他越查越深，發現這背後隱藏著巨大陰謀。
隨後，一個神秘女子楊曉薇（林博洋 飾）又進入到了蘇見明的視野，她似乎與父親鄭剛關係匪淺。
蘇見明不知道，這次調查將會觸及多麼巨大的謎團，整個城市的商政兩界，都會因為這起案件，被翻個底朝天。
02
在觀眾的視角，早就對其中複雜的關係看得明明白白。
鄭剛和黎志田當然不像表面上那麼清白。
黎志田是首富，是企業董事長，卻也是當地最大的黑惡勢力。
而他所依附的政界保護傘，就是鄭剛。
兩人暗地裡幹了不少缺德勾當，殺人、斂財、利用職權為非作歹。
雙方相互依存，卻也彼此牽制。
公交車爆炸案，就是鄭剛以自身性命為籌碼，演的一場戲，就為了把矛頭指向黎志田，獲取他的把柄以鉗制住對方。
鄭剛與黎志田的合作始於多年前。
當時，鄭剛有個情人叫朱麗，和他撕破了臉。朱麗抱著剛出生的孩子找鄭剛談判，手裡還拿著大量鄭剛與黎志田相勾結的證據。
談不攏，黎志田就下場解決了這個女人。孩子被鄭剛抱回了家裡，謊稱是烈士遺孤，與妻子何秀麗（陳沖 飾）共同撫養。
蘇見明這個養子身份，也就是這麼來的。
多年以後，鄭剛又和朱麗的外甥女楊曉薇相識了，並且對她百般照顧……
可如今，即將東窗事發，陳年舊事隨時會讓鄭剛與黎志田萬劫不復。
兩人又開始暗自籌謀。
一方面，蘇見明拼命追查。而另一方面，鄭剛與黎志田拼命遮掩。
面對親生兒子，鄭剛無法再像過去一樣痛下殺手。
這百般糾結中的一個查和一個掩，自然也就成了這部電影最大的看點。
03
作為一部掃黑背景的電影，《堅如磐石》的一些小設計確實可圈可點。
張藝謀一向擅長用色彩和燈光營造影片氛圍，烘托人物情緒。
在這部電影中，他也發揮了這份特長，用頗具賽博龐克風格的光影，營造了一種極致的視覺盛宴。
這種頗為魔幻的色調，與電影中所表現的魔幻現實主義式的殘酷、冷峻、奇詭如出一轍，在內地大銀幕上算是十分罕見。
上映之前，這部電影就曾經因為尺度而屢次被人提及。
的確，它所展現的呼之欲出的暴力，的確是近年來內地大銀幕上罕見的。
有一場戲黎志田親手了結某個疑似背叛他的人。
他穿上一身防護服，手裡拿著武器重重地砸向地上的人。
每砸一次血霧都呈噴射狀衝向觀眾，讓人感到極其的恐怖、戰慄、窒息。
而對於黑惡勢力與政府之間的勾結，電影裡也的確展現出了一些，看上去像是很敢拍的東西。
比如這句高亮臺詞，官上有官，隱晦地點明瞭曾經政府內部腐敗、黑暗的狀況。
還有另一句更加隱晦的士農工商，也讓整部電影的立意凌駕於尋常的掃黑電影之上。
但很可惜，哪怕是有這些引以為優點的小設計，也很難拯救這部四不像的片子。
這部電影在豆瓣上開分只有6.7，轉眼就下降到了6.6，在國慶檔這幾部神仙打架的電影中排名第四，只比《前任4》高出0.1分。
當然，也是張藝謀導演自《長城》（豆瓣4.9）之後，評分最低的一部片子。
這也足以說明，這部電影觀感欠佳。
04
一個重要的問題是，故事很割裂，底層邏輯交代得太差了。
大幅度的刪改使得很多關鍵性情節。
或是本該加強用以補足人物心理，完成對於角色行為動機建設的情節點被去除。
這讓電影中很多角色的行為都難以被理解。
為什麼鄭剛要準備公交車爆炸案？如果只是為了嫁禍黎志田，完全可以有更高明的辦法，不用冒這麼大的風險。
黎志田請蘇見明吃的那場鴻門宴究竟是什麼意思？似乎遊離於主線之外……
蘇見明對養父是什麼情感，為什麼會毫不猶豫地大義滅親？
妻子何秀麗是否知道鄭剛所幹的那些事？她與黎志田又有怎樣的關係？為什麼黎志田在對於鄭剛的鉗制即將失控時選擇去找何秀麗？
何秀麗的父親，那位官上的「官」，電影中曾幾次提到，卻從未出場，他到底起到了什麼作用？
太多的動機不明，太多的邏輯不清，讓這部電影觀感很累。
所有人物都出場了，卻幾乎沒有幾個人能夠真正地推動情節發展。
最終的結果就是，觀眾們看完了好像也沒完，看懂了好像也沒懂。
還有一些情節點，含糊不清地點明瞭，呈現的效果卻是更加曖昧不明。
比如，鄭剛和楊曉薇之間的關係。
現在的版本是鄭剛因為和朱麗間的情，所以格外眷顧這個老情人的女兒，類似於一種沒有血緣關係的長輩對晚輩的偏愛。
但你仔細看看，就會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孤男寡女冒著巨大風險深夜會面，卻只為了吃一頓家常便飯？
不對勁吧……
網上對於鄭剛和楊曉薇之間關係的猜測眾說紛紜，有人說她和蘇見明一樣，其實都是鄭剛的孩子，有人說她其實是鄭剛的情人。
反正根本沒人相信電影裡對於他倆關係的解釋。
而關於兩人關係的真面目，我們可以從曾經流出的預告片中瞥見一二。
鄭剛與楊曉薇會面後，楊曉薇曾伸出手，在鄭剛的手上握了一下。
這一握絕對突破了普通男女交往的底線，鄭剛與楊曉薇在原來設定中的情人身份也不言自明。
這個改動影響的是什麼？——
鄭剛角色的塑造。
如果按照現在的版本來看，鄭剛因為殺死老情人朱麗，心存愧疚，所以格外照拂老情人留下的外甥女，這說明這個人還有一些人性可言，不至於墮落得很徹底。
但如果楊曉薇是鄭剛的情人，兩人不但年齡差距懸殊，楊曉薇又是鄭剛老情人的外甥女，這樣的關係堪比亂倫，那麼鄭剛可以說是泯滅人性，已經無可救藥了。
後者明顯更加黑暗，也更加符合這部電影殘酷陰冷的調性。
目前肉眼可見的刪改，還包括重慶方言的去除。
所有原音用到重慶話的部分，全部是後期重新配音的，聽起來很割裂。
當然，還有陳道明所飾演的巡視組成員。
他的所有戲份都是在電影殺青3年後補拍的，所以你會發現，與他同框的雷佳音，臉似乎大了一圈。
這也導致雷佳音在電影中一會頭大，一會頭小……
網傳《堅如磐石》有一個3小時的粗剪版本。說如果能夠放出來，將會驚豔中國電影圈。
這個傳言是否如實，我們不得而知。
但目前可以確定的刪改，都幾乎對這部電影造成了致命的傷害。
如果就以目前我看到的公映版評價，我給的評分是不及格。
婁燁導演曾在紀錄片《夢的背後》中調侃：
「某種技術原因」使中國觀眾在本土成為了二流觀眾，因為我們根本看不到我們本該看到的東西。
這句話，讓我在看完《堅如磐石》之後，深有所感。
《堅如磐石》不止是一部電影，更是中國電影的羅生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