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童謠,遠不止一首《小白船》

藍藍的天空銀河裡,有隻小白船。

為什麼童謠 X 殺人的套路屢試不爽呢?不用說,童謠中天真稚嫩的童聲,與詭異的歌詞結合在一起,可以形成一種巨大的反差感,營造出恐怖的氛圍。

刷完《隱秘的角落》,相信不少朋友都患上了小白船PTSD,在腦海裡把這首歌單曲循環一整天。在第6集的最後,三個小孩坐在漁船上望向天空。此時,一曲《小白船》緩緩響起,「飄啊,飄啊,飄向西天」——鏡頭一轉,一具屍體浮現在海面上。

如此詭譎的轉場,再加上清冷的歌聲,這首「陰樂」讓人在大夏天心生一股寒意,也細思極恐:

這哪是小白船?船上哪有桂花樹?為什麼要飄向西天???大家耳熟能詳的這首童謠,其實是一首安魂曲。

1924年,韓國作曲家尹克榮的姐夫去世,他以此為題材創作了《半月》(반달),既是為了記錄失去親人的寂寥,同時也抒發了當時痛失國土的痛苦。

1950年,這首歌被翻譯成《小白船》傳入中國,歌詞大意沒有變化,但傳達出的意境卻不相同:

在《小白船》中,桂花樹、白兔、晨星,無一不描繪了孩子們對天空的美好想象;而在《半月》中,晨星是一座燈塔,指引亡靈飄向西天,靜謐緩慢的旋律,也處處流露出安撫的氣息。

如果這一首童謠就讓你不寒而慄,那接下來要介紹的這幾首童謠,恐怕會讓你夜不能寐。

小白船算什麼,帶你看看推理界的恐怖遊輪。/ And Then There Were None

童謠殺人,我只服阿加莎

法官、教師、醫生、警察、偵探……8個素不相識的人受邀來到同一個海島上,卻一個個接連死亡。而凶手殺人的手法和順序,與別墅內的一首童謠息息相關:

Ten little Indian boys went out to dine;

十個印地安小男孩,為了吃飯去奔走;

One choked his little self

and then there were nine.

噎死一個沒法救,十個只剩九。

Nine little Indian boys sat up very late;

九個印地安小男孩,深夜不寐真睏乏;

One overslept himself

and then there were eight.

倒頭一睡睡死啦,九個只剩八。

Eight little Indian boys travelling in Devon;

八個印地安小男孩,德文郡裡去獵奇;

One said he’d stay there

and then there were seven.

丟下一個在那裡,八個只剩七。

Seven little Indian boys chopping up sticks;

七個印地安小男孩,伐樹砍枝不順手;

One chopped himself in halves

and then there were six.

斧劈兩半一命休,七個只剩六。

Six little Indian boys playing with a hive;

六個印地安小男孩,玩弄蜂房惹蜂怒;

A bumblebee stung one

and then there were five.

飛來一蟄命嗚呼,六個只剩五。

Five little Indian boys going in for law;

五個印地安小男孩,惹是生非打官司;

One got in Chancery

and then there were four.

官司纏身直到死,五個只剩四。

Four little Indian boys going out to sea;

四個印地安小男孩,結夥出海遭大難;

A red herring swallowed one

and then there were three.

魚吞一個血斑斑,四個只剩三。

Three little Indian boys walking in the Zoo;

三個印地安小男孩,動物園裡遭禍殃;

A big bear hugged one

and then there were two.

狗熊突然從天降,三個只剩兩。

Two little Indian boys sitting in the sun;

兩個印地安小男孩,太陽底下長嘆息;

One got frizzled up

and then there was one.

晒死烤死悲慼戚,兩個只剩一。

One little Indian boy left all alone;

一個印地安小男孩,歸去來兮只一人;

He went and hanged himself

and then there were none.

懸樑自盡了此生,一個也不剩。

十個小人,一個不剩。/ And Then There Were None

以上場景,出自推理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無人生還》(And Then There Were None)。

小說引用了一首知名的英國童謠,巧妙的劇情構思,也使它成為童謠殺人題材小說的代表作。

事實上,這本書的原名就是《十個小黑人》(Ten Little Niggers)。後來因為書名涉嫌種族歧視,幾經更改,變成了現在大家看到的《無人生還》。這首童謠再版的時候,最後一個小人上吊自殺的結局,也改成了結婚生子。

除了經典的《無人生還》,阿加莎還有一本《黑麥奇案》(A Pocket Full of Rye),也使用了童謠殺人的手法。

《黑麥奇案》是馬普爾小姐系列的代表作品:

在這個案子裡,百萬富翁被毒死在自己的辦公室,口袋裡裝著黑麥;她的妻子被發現死在客廳裡,身邊有一塊吃到一半的麵包;死去的女僕鼻子上夾著一個夾子,她們的死法與童謠中描繪的一模一樣:

Sing a song of sixpence,

唱一首六便士之歌,

A pocket full of rye;

袋子裡裝滿黑麥;

Four and twenty blackbirds,

二十四隻黑畫眉,

Baked in a pie.

被放在派裡面烤!

The king was in his counting house

國王待在他的金庫裡,

Counting out his money,

數著他的財富。

The queen was in the parlor

皇后坐在大廳裡,

Eating bread and honey,

吃著麵包和蜂蜜。

The maid was in the garden,

Hanging out the clothes,

女僕在花園晒衣,

There came a little blackbird

一隻黑畫眉飛來,

And pecked off her nose.

啄走了她的鼻子。

黑麥奇案/ A Pocket Full of Rye

雖然都是講童謠殺人,阿加莎卻沒有重複前作的套路——

在《黑麥奇案》中,凶手反而是想利用童謠,干擾大家的思維,誤導警方和偵探的調查方向。

除此之外,阿加莎還有一部著名的舞臺劇《捕鼠器》(The Mousetrap),在世界各地上映了近60年,經久不衰。同樣一場暴風雪山莊殺人案件,也引用了一首童謠:

Three blind mice! See how they run!

三隻瞎老鼠!它們全在跑!

They all ran after the farmer’s wife,

它們全都追著農夫的妻子,

Who cut off their tails with a carving knife.

因為她用餐刀切了它們的尾巴。

Did you ever see such a thing in your life

As three blind mice?

你這輩子見過這樣的東西嗎?

你可能想不到,這些童謠,都出自同一本書——《鵝媽媽童謠》。

恐怖童謠的「萬惡之源」:鵝媽媽童謠

《鵝媽媽童謠》是一部英國民間童謠收錄集。

這本書最早在1791年出版,收錄了52篇童謠,如今這一數量已經達到了800多篇。

鵝媽媽童謠/history

作為民間文學的一種形式,《鵝媽媽童謠》反映了不同時代、不同地域和不同階級的價值觀,當中收錄了不少幽默故事、遊戲歌曲和催眠曲,但也有很多看似詭異、暴力、血腥的童謠。

比如說有一首《倫敦鐵橋垮下來》(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整首童謠都透露出一股「不把倫敦大橋唱垮,誓不罷休」的味道。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倫敦鐵橋垮下來,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垮下來,垮下來。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倫敦鐵橋垮下來,

My fair lady.

就要垮下來。

倫敦大橋倒真的垮過很多次。

關於童謠,有一種說法是,歌詞在描述之前的的某次倒塌或軍事攻陷;也有一種說法,認為歌詞最後的「My fair Lady」,是在向民俗學家高姆(Alice Bertha Gomme)致敬——

這位學者堅稱陰謀論,她認為倫敦橋在早期修建的時候,因為封建迷信,把一些小孩活埋在橋基之下,讓他們的靈魂守護這座橋。

另一首《莉琪·波登拿起了斧頭》(Lizzie Borden took an axe),故事原型是駭人聽聞的1892年美國加州殺人案件。

Lizzie Borden took an axe,

莉琪·波登拿起了斧頭,

and gave her mother forty whacks.

劈了媽媽四十下;

When she saw what she had done,

當她意識到自己的行為,

she gave her father forty-one.

又砍了爸爸四十一下。

1892年,銀行家安德魯·波登(Andrew Borden)和他的第二任妻子被人用斧頭砍死在家裡。而當時在家的33歲女兒莉琪·波登(Lizzie Borden)因為涉嫌重大而被逮捕:她與繼母平日素有嫌隙、事發當天試圖支開僕人、證詞自相矛盾等等。

然而,歷經一年多的偵訊與審判,莉琪·波登被無罪釋放,在當時引起了極大的爭議。

不論是童謠、小說還是影視作品,都直指莉琪·波登就是凶手,反映出當時的輿論。事實上,兩名被害者一共被砍了29下,與童謠中的描述也稍有出入。

這起案件,主要被改編成恐怖片。/Lizzie Borden Took an Axe

還有一首《扭曲的男人》(There was a crooked man),整首童謠讀下來,都充滿了扭曲的氣息:

There was a crooked man,

and he walked a crooked mile,

一個扭曲的男人,走了一條扭曲的路,

He found a crooked sixpence

against a crooked stile;

手拿扭曲的六便士,踏上扭曲的臺階,

He bought a crooked cat,

which caught a crooked mouse,

買一隻歪歪扭扭的貓兒,

貓兒抓著歪歪扭扭的老鼠。

And they all lived together

in a little crooked house.

一起住在歪歪扭扭的小屋。

有學者認為,這位「扭曲的男人」指的是當時被譽為「蘇格蘭將軍」的亞歷山大·萊斯利爵士。

他簽署了一份保障蘇格蘭政治經濟自由的盟約,而「扭曲的臺階」是指蘇格蘭和英格蘭之間的邊界,儘管雙方互有敵意,但由於共享一個邊界,不得不生活在一起。

也有人認為,這首童謠純粹就是在描繪工業革命後,由於貧富差距過大,社會壓抑陰鬱的氛圍:

《招魂》系列電影,引用了這首童謠。/The Conjuring 2

下面這首《轉個玫瑰圈》(Ring-a-Ring o’ Roses),歌詞風格與上面幾首截然不同,聽起來很天真爛漫,但背後也暗藏玄機。

Ring-a-ring o’ roses,

轉圈圈,玫瑰圈,

A pocket full of posies.

滿口袋,花豔豔。

A-tishoo! A-tishoo!

啊嚏!啊嚏!

We all fall down.

我們倒下一片。

這首童謠影射的是從1347年持續至1353年,被稱為「黑死病」的鼠疫。

玫瑰圈指的是人們手臂上的圓形紅疹;口袋裡的花,指的是當時人們用花遮蓋氣味的習俗;打噴嚏,是流感的症狀;最後一句,不言而喻。

童謠的套路,為啥屢試不爽?

說到國內的恐怖童謠,很多朋友可能會想起綜藝節目《明星大偵探》裡的《恐怖童謠》:

一個兩個三個小朋友,

四個五個六個小朋友,

七個八個可愛小朋友,

一起手拉手玩雪球。

一本圖書看到第八頁,

一首歌謠唱到第四句,

一顆糖果只咬了半口,

還剩五個小朋友。

一雙拖鞋弄丟了一隻,

一部法典背完第二卷,

一把獵槍子彈已上膛,

還剩兩個小朋友。

一個故事還沒說開頭,

一個小朋友睜開眼。

為什麼童謠×殺人的套路屢試不爽呢?

不用說,童謠中天真稚嫩的童聲,與詭異的歌詞結合在一起,可以形成一種巨大的反差感,營造出恐怖的氛圍。

日本推理作家橫溝正史的《惡魔的拍球歌》裡,童謠中描述的死亡場景,得到了精確的再現:

「女孩外貌嬌好,酒量也大,整日用漏斗喝,沉浸在杯酒之中」,變成了一具喉嚨上插著漏斗的屍體,讓人起渾身的雞皮疙瘩。

其次,如果你看過大部分童謠殺人的作品,你就會發現,雖然大家都在寫童謠,但撞梗的情況並不常見:

比如說前面提到的《無人生還》和《黑麥奇案》,一部是講凶手按照童謠的方式殺人,一部則是講凶手利用童謠反套路警察;

美國推理之父範達因的《主教殺人事件》,將童謠的內容作為殺人的手法;而在東野圭吾的《白馬山莊殺人事件》中,每個房間都掛著一首不同的童謠,童謠是解開謎題的一個工具。

所以說,童謠只是小說的一層外殼,如何填充好內核,使故事引人入勝,還要靠各個作家自己發揮。

而對讀者和觀眾來說,聽著熟悉的童謠,打碎童年的濾鏡,真的是太上頭了!

其實除了《小白船》,我們還有不少潛力十足的「恐怖童謠」。

簡單舉幾個例子: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拉鉤就拉鉤,為什麼要上吊?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

跑得快,跑得快。

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耳朵,

真奇怪,真奇怪。

這首童謠有一種《德州電鋸殺人狂》的感覺,殺人犯追殺兩個受害者,最後一個被挖掉了眼睛,一個被砍掉了耳朵。

泥娃娃泥娃娃,

一個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會眨。

泥娃娃泥娃娃,

一個泥娃娃,

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說話,

他是個假娃娃,不是個真娃娃。

他沒有親愛的媽媽,也沒有爸爸。

一個剛黑化的小孩,陰惻惻地坐在房間裡,燈也不開,床上擺滿了詭異的泥娃娃,這畫面還挺瘮人的。

不知道下一首恐怖童謠,會輪到哪個幸運兒呢?

參考資料:
[1] 隱喻敘事與恐怖藝術——文化人類學視角下的鵝媽媽童謠︱趙躍

[2] 4 fun facts about Mother Goose︱Blanche Fisher Wright

[3] Was there a real Mother Goose? ︱LAURA SCHU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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