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題材的紀錄片很難拍,因為牽涉到個人隱私,攝像機和攝影師的存在就是入侵。而就有這麼一個團隊,一直在專注地做著這件事。
哪怕完全無法實現商業化,但他們卻始終在盡力輸出自己的能量——
人間世

早在之前《人間世》紀錄片系列就已經家喻戶曉,獲得豆瓣9.7的高分,成為了國產紀錄片口碑神作。

而此次的電影由陶濤、張琪、秦博、範士廣四位導演共同執導,以公益片的形式從紀錄片中套拍出來,在一個半小時的時長內,把癌症患者的故事壓縮成倒計時畫片,以一種戲劇但平和的敘述方式娓娓道來。

影片聚焦兩個普通家庭的真實抗癌經歷,導演跟拍了兩名身患絕症的病人,記錄下了她們從在醫院治療、接受腫瘤切除手術,親人在旁陪伴、鼓勵以及到最後病人離世,家屬心碎到堅強,又回覆「正常生活」的過程。

懷二胎的媽媽許烈英,在孕期查出了結腸癌肝轉移,腫瘤惡性概率99%。
為了穩定妻子的情緒,在整個懷孕生產過程中,丈夫及家人一直未曾將病情的真實情況告訴許烈英。
這個肝癌晚期的病危產婦,懷胎十月剖腹產下了小兒子。

而在生產後得知訊息後的許烈英,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剛烈,沒有因病情掉下一滴淚沒有對死亡產生任何的恐懼,而是一心掛記在丈夫和兩個孩子的身上。
母愛向最痛苦的方向彎腰,再坦然地接受這世界上最偉大的愛也有無法觸及的邊界。

導演在拍攝過程中,陪伴了這對夫婦一年多,見證了他們身上緊密的情感牽連。
夫妻二人雖然也有對彼此的不滿和相互指責的時候,但又掩藏不住最真實的關愛表達。

小兒子出生後,病中的媽媽遺憾不能看他長大,而丈夫卻一心撲在嘗試所有檢查的方法上,也想著給妻子最後的浪漫。
這段故事最後,許烈英和丈夫一同扮老望向鏡頭,那句「但願白頭偕老,但願如此」的浪漫超過了所有歌頌愛情的片段。

第二個故事的主人公,名叫王思蓉,是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女。
小姑娘長期腿疼後檢查出患有骨腫瘤,這種癌擴散快治癒難,死亡率高,醫生給出最保險的治療方案,是截肢。
正是愛美的年紀,王思蓉拼了命也想保住自己的腿,堅持要用保守治療代替截肢,哪怕情況會惡化奪走她的生命。
但面對女兒的堅持,母親陷入了兩難選擇。

多殘忍的抉擇啊,讓這個深愛著孩子的母親只能一次次地躲在病房外傷心啜泣。
她花了四千塊買了機票全家去廈門看海,哪怕這筆錢是他丈夫要燙一萬三千件羊毛衫才能賺到的錢。

空曠人世間,廣闊的天地間,地老天荒的母性之愛讓日月無光,但卻依舊難以戰神病魔。
故事最後,愛笑的王思蓉在片尾被打上了黑框,她的媽媽看到她推出手術室全身顫抖,牢牢捂住自己的嘴巴。

《尋夢環遊記》裡面說「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
但對於活著的人來說,記憶又何嘗不是一種痛苦呢?
截止到電影上映時,僅倖存唯一一個還在和骨肉瘤抗爭的孩子,是劉子涵。

這個在同齡人剛剛上小學的年紀與病魔抗爭的女孩,始終表現著一種難能可貴的樂觀勇敢與聰穎。
在電影中,子涵尚可以自己推著吊瓶去等待做手術的朋友,而實際上,這幾年子涵已經因為病情加重而截肢,並且仍在接受進一步的治療,情況不容樂觀。

更殘酷的是,在更現實層面的敘事裡,子涵的農村家庭,五年抗癌已經負債幾十萬。
在出院前,這個小姑娘曾把住院手環撕碎,表示「再也不來醫院這個「鬼地方」。
但現實沒有如她所願,她仍被疾病困在冰冷的醫院大樓裡。

當年九歲的子涵終究也成長到了和王思蓉姐姐一樣大,她曾經握著一把糖來安慰手術後的思蓉:「如果覺得痛的話吃塊糖會好些的。」
思蓉姐姐還記得她嗎,她不知道,但她相信自己會繼續長大。

人間世一詞出於《莊子》,電影的英文名稱叫「Once upon a life」。
是啊,誰又不是Once upon a life呢。
世人面對無藥可救之病,無非就是電影裡的兩種,希望手術可以再給多一點點的時間,讓對方留在自己身邊,哪怕人財兩空。
也希望在人生最後的階段,更需要有質量的活著,去做一些無法完成的事兒。

這部紀錄片裡呈現的死亡,不是影視作品裡呈現的浪漫化場景,是真真正正切實用鏡頭記錄下了一個人最後的倒數時光,提醒終點的位置。
病來如山倒時那一刻的絕望與無助,在面對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全身時,無以談堅強。

那一刻,只有旁人對生的感悟,而即將離去的人,只剩下最後一點點的體面和對這世界最後的留戀。
其實作為記錄式電影來說,這部作品的缺陷很多,從專業角度或許都很難被稱之為一部電影。但比起技術技巧,所謂的跌宕起伏都不如那份真實的情感來得重要。

電影的最大的使命就是為觀眾豎起一面鏡子,讓人們在裡面看到自己和他人,看清人性中最隱秘的情感,那些我們社會中站在強勢地位的人竭力想去否認的情感。
無需過多鏡頭的渲染,不用刻意演繹哭戲,直擊一群普通人面對死亡的心態,就足夠震撼。
眾生苦,這話說了太多。

但當出鏡者的名字都被標了驚心動魄的黑方框時,那畫面上的逐幀還是深切地刺痛了很多人。
在這個特別的時代,希望大家再多花一點時間去珍惜生命,珍惜家人和朋友吧。
畢竟人生除死外再無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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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惜的是,電影上映到第四天排片僅0.4%,有場次的地方放映時間也是十分刁鑽。
商家為了利益沒有錯,可是這是人的世界,人有很多種感情,我們應該給每一種感情一個位置,而不是隨便糊弄。
另外,該片的票房盈利部分會捐給中華少年兒童慈善救助基金會,如果有能力、有興趣的朋友們不妨支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