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媒體BBC播放了關於傑尼斯創始人、已故前社長強尼·喜多川 (Johnny H. Kitagawa) 性侵旗下騷男偶像的紀錄片。

片中有不少讓很大一部分觀眾大跌眼鏡的當事人描述




上週播放預告剛出來時,就引發了巨大的討論量,有很多小夥伴讓部屋君也說說這件事。
部屋君其實也早開始動筆寫了,但部屋君的風格也不是純趕熱度,希望給大家帶來更全面的內容,因此等待了這則紀錄片播出後,自己看了後,才給大家來寫。

也許一部分小夥伴也已經看了這部紀錄片,但在本文中,部屋君還會結合過去的報道,有紀錄片中沒有的內容,儘量給大家完整的講這件事。
包括文春和BBC揭露的喜多川涉嫌的如何具體展開的性侵,以及但奶奶和《週刊文春》的三年官司。

日本娛樂圈大佬強尼·喜多川
而至今對於此事,日本媒體幾乎集體沉默,作為外媒的BBC,將打開日本媒體所不會觸及的潘多拉魔盒。


BBC是這樣介紹這部名為《獵食者:J-POP的秘密醜聞》的59分鐘紀錄片的:
「這是日本保守了50多年的,關於喜多川先生的黑色秘密」
「幾乎所有的日本媒體都沉默地保守著秘密。」
「多年來,多名少年控訴的性虐待」




這支紀錄中,有多位前傑尼斯藝人接受了採訪,甚至有人露臉採訪。
受訪者的發言、日本媒體的集體沉默、日本社會的反響,以及試圖進入傑尼斯辦公樓採訪被驅趕….
以上這些讓負責採訪的英國記者頻頻搖頭,讓他生氣、無奈與絕望,感嘆這是「人性的淪喪」。

但是,也有「受害者」表示,自己至今仍然愛著喜多川。

其實,紀錄片中描述的內容,早已不是新鮮事,資深的日飯多少略有耳聞,早年都因此與《週刊文春》打過官司。
不過因為日本媒體的集體沉默,很多吃瓜群眾原先並不知情,正如片中的街頭採訪中,日本普通民眾普遍認為,喜多川是一位神。


下面,部屋君結合紀錄片的內容,以及早年《週刊文春》所爆的料,來說說喜多川涉嫌潛規則性虐未成年少年男的事。

可能有一部分觀眾會認為,對於喜多川很不尊重,部屋君先做說明,毋庸置疑,喜多川在日本娛樂界有著很高的地位,他也確實是很高的成就。

▲喜多川(右起第三位)
幾十年能打造這麼多人氣偶像,火遍東亞各地,確實非常非常厲害,不否定他的成就,反而很佩服。
海外人士也對喜多川在娛樂上的貢獻有極高的評價↓

旗下偶像很認可自己的公司領導人↓

早年日本NHK的紀錄片中,喜多川對於旗下藝人的關心,甚至對他們的家人都給予了關心,這讓採訪的記者感動落淚↓

但是,評價一個人除了他的成就,私生活與品德也是另一個不矛盾的維度。
再說明一下,以下內容來自《週刊文春》和BBC,不代表完全是正確的,事實如何大家自己度量。

涉嫌性侵早已不是新聞
3個月前,在20多年前調查過喜多川性侵的《週刊文春》記者中村龍太郎在網站上發表了一篇名為《從1999年開始,我就絕望》的文章。

文中,中村指出了這幾年歐美興起的「Me too」運動,安吉麗娜-朱莉和格溫妮絲-帕特洛等著名女演員指控知名製作人有性侵犯行為。
中村表示讓自己絕望的事就是,日本還在為喜多川性侵的事沉默,日本媒體的集體失聲。

比如2019年喜多川去世時,全部日本媒體在盤點他的生平時,只報道了他的光輝成就,只有《紐約時報》和美聯社兩家外媒提到了性侵。

中村預告了BBC在2022年夏天來到日本調查此事,在播出預告出來後,他表示自己也會受訪者出現在BBC的紀錄片中。
早在1999年,知名雜誌《週刊文春》就曾經發表連載新聞抨擊喜多川性侵未成年人。

文春還不是最早的。
1988年,曾在紅白歌唱大賽登場過的傑尼斯早期組合「Four Leaves」,前成員北公次曾在他出版的個人日記《光GENJIへ》中提到被喜多川強姦和被逼迫保持性關係,以及喜多川的戀童癖。

在書中,北公次直言自己後來慢慢變成自願的,用性關係來交換工作機會。

1996年,前傑尼斯練習生平木淳的個人著作《傑尼斯的所有:少年愛之館》有類似描述。
他寫道:喜多川和少年們一起住在公司位於東京市中心的集體宿舍中,他一定要給這些男孩們在澡堂搓背,晚上一起睡在宿舍裡。

在《週刊文春》發出第一篇相關文章後,有多位前傑尼斯偶像練習了文春。
當時文春用了2個月時間採訪了12位曾今在傑尼斯的青少年,在身份完全保密的保證下,有部分人透露出了秘密。

在身份完全保密的保證不少人表示自己與喜多川有著長期性關係,他們因為害怕得罪喜多川會毀掉自己的前程,而不敢拒絕!

有人透露,自己親眼目睹了有人不服從而被驅逐出傑尼斯,從而被關閉了成為藝人的夢想之門。
喜多川是如何性侵的?
喜多川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與自己的姐姐瑪麗一起創立了傑尼斯事務所,2019年在喜多川去世後,由瑪麗的女兒朱莉繼承了社長之位,也就是這是一家家族企業。

喜多川生前在傑尼斯中有絕對的話語權與決定權。
如今韓國偶像的「練習生制度」其實模仿的就是傑尼斯的「Jr.」Jr.就是還未正式出道的傑尼斯偶像,由誰出道,是經由喜多川拍板決定的。



BBC的紀錄片採訪了當年最先報道此事的《週刊文春》記者中村龍太郎,他確信自己的報道不會有誤。
他說當年採訪受害者時,從沒見過有人哭成那個樣子,所以更需要把這件事報道出去。



中村給BBC記者提供了當年受害者描述的內容,並晒出了一張房屋設計圖。





喜多川就是在所謂的「宿舍」裡,對剛來的男孩們一個個進行性侵犯,有受害者表示,自己和身邊很多男孩的第一次是給了喜多川。
也有受害者提供了以下描述,部屋君都不方便打出來,大家自己看圖↓







一位當年的受害者小林接受了採訪,他表示向傑尼斯投遞簡歷時年僅15歲,他試鏡時第一次見到喜多川,他對喜多川的第一印象是「善良、體貼」。
但這個美好印象很快破滅了,試鏡結束一週後,喜多川邀請小林來到他的一處住所,很多男生都曾在那裡過夜,被稱為「宿舍」。

「喜多川對我說‘去洗個澡吧’,他洗了我的全身,就像我是一個洋娃娃一樣。」小林說道,他當時被嚇壞了,喜多川當晚對他實施性侵。
小林表示,傑尼斯內部的其他工作人員告訴他「你必須忍受,否則你不會成功。我周圍沒有人也退出。」

也就是說,如果不順從喜多川,將無法繼續待在傑尼斯,甚至也很難在日本演藝圈生存。
這是因為傑尼斯在整個日本演藝圈中,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力與難以替代性,因為他們幾乎壟斷了男偶像市場。
因此,早年要想在日本作為男偶像出道,並且想要走紅,幾乎只有進傑尼斯這條路。


因此,有不少小男孩是會主動的希望得到喜多川的「寵幸」,希望得到他的「翻牌」。
而小林實在無法接受,其他人告訴他,你的男偶像夢想大門被關上了。

另一位前傑尼斯藝人Ryu也表示喜多川曾對他性騷擾,但被他拒絕了。
「當時我走進臥室,喜多川也跟進來了,他好像說了‘你太忙了,我給你按摩。’之類的話。他從我的肩膀開始,逐漸往下。我覺得有些過分了,說道‘不要再按了。’他說,‘對不起,對不起。’然後就去了另一個房間。」



Ryu稱他2002年加入傑尼斯公司,擔任了10年伴舞。遭遇性騷擾時,Ryu16歲,而喜多川當時已經70多歲了。
不過,Ryu拒絕就此事譴責喜多川,「我並不討厭他,我愛他,他是一個很棒的人,我欠他很多。這件事對我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所以我現在可以微笑著談論它。」


和Ryu一樣,傑尼斯的另一位前藝人Ren也對喜多川充滿感激之情,哪怕他知道喜多川的性侵行徑。


Ren表示,這實際上是喜多川和一些有野心的年輕偶像之間的一場交易,「有傳言說,如果(性侵)發生了,你就會成功。」
當被問及會不會答應喜多川的性要求以換取事業成功時,Ren回答道,「我的夢想是成名,所以我想我會接受。」


每一位受訪者具體的採訪內容,部屋君不一一展開描述了。
在聽到幾位受訪者的回答後,BBC記者大為生氣和不理解。

補充一個去年的爆料,一位26歲的前傑尼斯Jr.岡本カウアン,也進行了爆料。

岡本介紹自己是在2012年加入傑尼斯,之後在2016年他選擇退社,以SOLO歌手身份繼續活動,主要活躍於抖音等網路平臺。

他講述了自己曾遭受喜多川性侵,並且不止他一個受害者。
喜多川在家裡放置了兩張床,一張他睡,一張是留給被「翻牌」的藝人們。

關於這段性侵經歷,岡本說第一次是在自己15-16歲時,那時候他剛成為吉尼斯練習生大概1-2個月。

一次,他被單獨叫到了喜多川的房間裡,在那裡他被迫陪睡,也遭遇了上面BBC紀錄片中所提到的待遇。
那次之後,喜多川對他的性侵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惡劣。

岡本坦言,有時喜多川會趁他睡覺的時候偷偷爬進被窩,然後上下其手地「按摩」,撫摸他的下體,甚至是KJ,直到他SJ之後,老爺子才會善罷甘休……

不止如此,岡本爆料有一次是他是跟平野紫耀一起。
與週刊文春的三年官司
雖然文春1999年的爆料很勁爆,但全日本沒有任何一家主流媒體有相關報道。

在《週刊文春》連續10篇關於喜多川涉嫌性侵的報道後,傑尼斯方面坐不住了,將文春以誹謗罪提交了訴訟。
傑尼斯指控了文春的10項虛假誹謗,其中包括了性侵未成年,要求文春賠償880萬日元。



2002年的一審判決,喜多川方面大獲全勝,隨即文春向東京最高院提出上訴。
BBC的紀錄片中,採訪到了當年文春的辯護律師,律師說「難道那些小男孩是因為寂寞才說謊自己被性侵嗎?」,他表示喜多川才是說謊的一方。




2003年法院駁回一審判決,判決文春曝光的多項醜聞有足夠證據支撐,不構成誹謗, 其中就包括未成年性侵,認定「少年們的證言可信」。
傑尼斯方面不服,提出了上訴,2004年日本國家最高法院駁回了傑尼斯的上訴。
也就說,在雙方3年的官司中,《週刊文春》方面獲勝,法律層面上,認定了喜多川存在性侵。
(不過「週刊文春」報導傑尼斯少男偶像同住宿舍時,經常在宿舍飲酒、抽菸一事,被法官認定是對傑尼斯事務所造成名譽毀損,賠傑尼斯120萬日元,但這和性侵比起來是很小的事了。)
判決法官矢崎秀表示,根據檢方約談幾位少男後,發現確實是有這樣的事情,而且這幾位少男的供詞都相同,應該沒有造假的嫌疑。
除了《週刊文春》,沒有其他日本媒體報道此事,即使後來喜多川敗訴,也只有《紐約時報》一家外媒做了報道。




《紐約時報》的記者推測這是迫於傑尼斯事務所的壓力。
有日本娛樂記者表示:「如果電視台反抗了傑尼斯事務所的意願,電視節目就不會再有傑尼斯的偶像參加,會影響收視率。」
以及當年同性戀在封閉保守的日本媒體中,也屬於比較禁忌的話題,中村說「普通大眾也不太相信男人之間的戀愛或性關係」。



這裡,可能不少小夥伴有一個疑問:既然喜多川存在性侵,他為何被逮捕,不用坐牢,可以繼續在傑尼斯社長之座坐到去世?
這是和日本的法律以及大眾觀念有關。


在日本2017年修改性犯罪法之前,第177條刑法明確規定了強姦罪的被害人僅限於婦女,而且強姦行為僅限於狹義的性交行為。



也就是說,當年喜多川的行為在日本的法律中很難被界定為違法。
即使法院的判決中認為喜多川存在那種行為,但行為認定僅僅是用於【文春是否誹謗了喜多川】,並不是要給喜多川定罪。


而就算現在日本法律的漏洞被補足,敢於站出來揭發的性侵受害者依然是極少數,而日本法院主要遵循的是不告不理。
早在2000年文春剛曝光此事時,就有一位名為坂上喜英的國會議員質問了日本國家警察局、司法機關和福利機構,受害者中明明有年僅12歲的孩子,為何喜多川可以逃脫法律的制裁?



司法機構回應,因為按《兒童福利法》規定,受害人必須主動找警方立案,然而沒有男孩提出立案請求。
福利機關回應,兒童虐待只約束父母和監護人,而喜多川沒有這些身份。
警察機關回應,涉事人和其家庭都沒有向警察提出刑事調查的請求,因此不會展開調查。


當然,以上關於當年有議員提出的質疑,日本的主流媒體依舊是不做任何報道,而同樣是出自《紐約時報》。
除此之外,傑尼斯作為一個家族造星工廠,締造了一個相當封閉的產業環境。他們嚴格限制外界對在社藝人、工作人員的肖像、採訪等資料的傳播。
強大的法律團隊讓路人、粉絲、社員和主流媒體都不敢輕易說喜多川的壞話。

曾是傑尼斯人氣組合「7 MEN 侍」組合成員的前田航氣,在退社後曾在Twitter上曝光喜多川的性侵行為,結果收到了上千條辱罵和詛咒。
粉絲指責他「蹭熱度」「不要耽誤了7 MEN 侍其他人的大好前程」……

BBC記者採訪了日本的普通民眾,有些人知道喜多川性侵的事,但也認為「死者為大」,並且高度肯定了他在娛樂上的貢獻。

已經退出傑尼斯的赤西仁,在喜多川去世後,為他專門了創作了一首歌曲進行紀念,表達感謝與愛意。



在紀錄片的最後,BBC記者再次搖頭,除了受訪者的話讓他驚訝,更讓他感到無語的是,傑尼斯高層拒絕與他進行對話,拒絕回答他的任何質疑。
以及,他試圖聯繫日本的各家主流媒體,但無一回應。


日本媒體集體對於喜多川的庇護,這是讓BBC記者覺得最可恥的事。



部屋君不敢說《週刊文春》和BBC完全是對的,所有的爆料者爆的料也可能與真實情況有所出入。
以及BBC的報道一向具有某種傾向性,這部關於喜多川的紀錄片,也有一種傳遞「日本很黑暗」意思的感覺。
但是!部屋君個人也相當不認同媒體為維護某個人或者某家公司,而集體失聲的行為。
如果喜多川不存在這些行為,媒體大可出來做闢謠的報道,但是日本媒體始終沉默,作為號稱「第四權力」的媒體,弱勢成了這樣,真的應該感到羞恥。
這也就是為何文春記者中村龍太郎說「我從1999年開始就對日本媒體絕望了」。
也如中村龍太郎所預料的,BBC的這則紀錄片播出後,繼續沒有任何日本主流媒體做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