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想來迪拜做服務員嗎？一個月500美金。」
一個面容和氣的阿姨，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女孩，發出了邀請。
女孩所在的這個歐洲小國，是出了名的窮。
城鎮破舊、荒蕪、毫無生氣。大部分的人早早去往周邊國家謀生，留下來的幾乎都是年邁的老人和孩子，或者窮到無處可去的普通家庭。
偶爾，會有「國外的中介」來這裡招人。
女孩一聽能去國外，而且薪水頗豐，頓時眼睛一亮。
「好啊，當然願意了！」女孩喜形於色。
天真的女孩，還不知道她已經半腳踏進地獄…
性的代價
The Price of Sex
類似的事例只多不少。
專門有人去貧窮的國家，物色年輕漂亮的女孩，花言巧語哄騙她們去國外工作，許諾殷實未來。
轉手，就把女孩們賣進妓院。
女孩們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護照被扣押，她們只能驚恐地躲在角落，任人宰割…
女孩們剛到國外就被關進小黑屋，皮條客逼她立刻接客。
不願意？那就打，打到服為止。
打完之後，就老老實實工作，最多的時候，一天要接50次客…
昨天還是未經人事的處女，今天就淪為洩慾的玩具，女孩生不如死…
有的女孩，死不順從，拼命反抗。
皮條客就逼她去跟建築工地的人，不斷髮生性關係。
每個男人，付3美元就可以和女孩上床一次。
一天下來，女孩早就被折磨得沒有人樣，精神恍惚…
性交易中，嫖客經常拒絕使用安全措施。
女孩子們被動地承擔著懷孕、染病的風險。
不過就算懷孕了，她們依舊要「做生意」，即使到了懷孕的第9個月，還是要去接客。
令人髮指的是，懷孕的女人反倒是「稀有產品」。
男人們爭先恐後出雙倍的價錢，想試試和孕婦做是什麼感覺…
老鴇還給懷孕的女孩做了特殊的床，為了更好地滿足那些男人噁心的癖好…
這次，妓院裡又來了一位新姑娘。
她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和他人不同的是，她不是被騙進妓院的，而是自願來的。
不過，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幾個行動式針孔攝像頭…
紀錄片《性的代價》2011年拍攝，豆瓣8.4。
導演米米· 查卡羅娃（音譯，原名Mimi Chakarova）真實記錄了大量歐洲貧窮國家女孩，被騙去異國當性奴的人間慘象。
導演米米，出生於保加利亞，一個東南歐的小國家。那也是很多「東歐性奴」女孩們的出生地。
米米小的時候隨父母搬去美國生活，現在是一名攝影記者。
知道了「東歐性奴」事件後，她深深震驚，震驚之餘還有恐懼——如果當初留在出生國，那她也極有可能成為「東歐性奴」中的一員…
導演米米· 查卡羅娃
女孩們是如何被騙走的？活下來的性奴在哪？她們為何不得不保持沉默？政府部門對一切是否知情？
……
米米用了十年時間，找出了這些答案。
而答案，觸目驚心。
被拐走的女孩，幾乎都是從貧窮小國，被賣到富裕的國家：西班牙、義大利、希臘、土耳其、迪拜…
而騙子的藉口無非就那麼幾個：去國外當服務生、保潔員、保姆…
也許你會好奇，這些普通的工作為何會令女孩們趨之若鶩？
答案很簡單——窮。
歐洲地區的貧富差異超出你的想象。
有的國家富得流油，有的國家相當落後，人們生活條件，跟貧窮國家的偏遠地區有的一拼。
一些城市連50個職位都提供不了，只靠種地混個溫飽。
貧窮滋生絕望，而絕望就是弱點。
當不諳世事的年輕女孩，聽到有機會逃離貧窮時，滿心憧憬便同意了。
你可以說她們天真、單純甚至冒傻氣，但無論如何，受害者無罪。
真正有錯的人，永遠都是犯罪者。
導演米米，為了更全面地呈現「東歐性奴」的事件，她動用大量人脈，做了很多妥協，好不容易能採訪皮條客。
皮條客大言不慚地說：
來的姑娘全都是自願的！沒人是被騙的。
老闆會往她們的飲料裡放毒品和搖頭丸，這樣姑娘們就更有情調，更放得開…
什麼？你說有女孩跳樓了？那是她們為了躲警察。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這些狡猾、殘忍的惡棍們處處精密算計，用冠冕堂皇的辭藻修飾著犯下的罪行…
珍妮就是他們口中提到的「跳樓的女孩」。
她想趁沒人注意從窗戶逃離魔窟，但是爬到三樓時失足摔下，腰部以下失去知覺…
皮條客才不管她癱沒癱瘓，是死是活。
他們直接把她從醫院拎回來，繼續接客，珍妮毫無人權可言。
所幸，珍妮最後沒有癱瘓。
但是，她落下了殘疾。
於是，皮條客認為她賺不到錢了，把她丟回老家，逼她的親姐姐替她做一個月妓女，彌補他們的「損失」…
女孩們的客人，從洗碗工，到國會議員；
從爸爸領來的12歲小男孩，到83歲的老爺子；
暴力的、冷漠的、古怪的、偷她們錢的、甚至想殺了她們的…什麼樣的人都有。
在日復一日的折磨中，她們的內心也漸漸麻木、僵硬、死去…
皮條客形成了分工明確的小組，有的負責檔案造假，偽造護照、有的人負責看管姑娘、有的負責去尋找新人…
他們告訴姑娘，想贖身就努力工作賺錢，接的客越多，就越早能自由。
根本一派胡言。
皮條客從她們的薪酬裡抽取高額提成，還要求女孩付給他們飲食、住宿的費用。長久以來，早就把她們榨得一乾二淨…
要麼等待外界的救援，要麼只能等皮條客放她們走——當客人「玩膩了」這批姑娘，皮條客就會趕走她們，去收割一波不到20歲「新鮮」姑娘…
不過那個時候，女孩們早就傷痕累累：乳房被咬爛、染上毒癮或性病、身上全是被毆打/自殺留下的疤痕…
她們的身心千瘡百孔，如同行屍走肉。
這類罪行如此猖獗，難道警方沒有采取行動嗎？
導演米米採訪了希臘警局領導。
首先，當地警方的確知道這類現象的存在。
其次，雖然他們曾出手管制過，但警察內部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存在：
「腐敗」
不止希臘，很多歐洲地區的警方腐敗嚴重，甚至警匪一窩。
一次，警察攔下了皮條客的車，皮條客急忙下車上前「運作」。
女孩焦灼地等在車裡，期待著警察能救她於水火。
後來，警察上了車，對女孩意味深長地笑笑，手開始不安分亂摸…
在車上，女孩心如死灰，完成了一次「工作」。
導演米米採訪了兩位警察，當她把「東歐性奴」的事件重述，期待看到他們義憤填膺的反應時，卻等來了截然相反的反饋。
警察：我知道那些事情，但她們是在工作，我尊重她們。
工作？尊重？
導演的表情僵硬在了臉上。
甚至警察們還對女孩的「服務水平」評頭論足。
「俄羅斯姑娘才是真的帶勁…太有異域風情了…」
這些人早就把「消費女孩」當做了日常，理所當然得就像渴了去超市買瓶水一樣。
至於法律制度？道德觀念？
不好意思，在本能的呼喚面前，那些不值一提。
警方腐敗是一方面，有時，政府的態度也模稜兩可。
以迪拜政府為例，迪拜是個高度全球化的地區，囊括了世界各地的人。
一方面，迪拜政府希望好好管理治安，創造良好風氣。
另一方面，為了更好地吸引投資者和企業家，管理者不得不放寬界限…
言外之意，在強大的經濟利益驅使下，出身卑賤的女人算什麼呢？
女孩們就是這種思考方式下的犧牲品。
「要建設更富饒的國家、要建設美好宜居的環境、要建設包容開放的城市…」
但那樣的「烏托邦」是踩在無數的屍體上搭建的、只屬於少數人的天堂。
光鮮亮麗的表面之下，是滿目瘡痍的膿血和暗瘡…建築的角落裡，街道的縫隙裡，腥臭的下水道里，遍佈著被撕碎的、奄奄一息的靈魂…
可怕的是，這個現象一直持續到現在。
今年1月，西班牙國家報發佈一則新聞：
東歐的婦女被強迫賣淫。
每年跨越邊境被販賣的人口至少有60萬人到80萬人，犯罪收益達數十億歐元，僅次於毒品和軍火。
英國《每日電訊報》曾報道，英國非法妓院中有大量外籍女子。
報告顯示，這些女性只知道要去英國工作，抵達後才知道是賣淫。
一樁樁一件件蒼白無力的現實，留下的是無法消解的痛苦。
因為跳樓而落下殘疾的珍妮，苦澀著罵自己太輕信他人。
終於回到故鄉的奧麗莎，還要遭受人販子的威脅，恐嚇她別亂說話。
還有伊琳娜，她雖成功逃走，但已失去了幸福的能力…
讓人敬佩的是，經歷過種種折磨後，很多女孩子竟願意打破沉默。
聽到了導演米米的來意後，她們鼓起勇氣，面對鏡頭講述真實遭遇，把種種醜惡一一曝光在大眾面前。
出自於一個非常簡單的原因：不願有人重蹈她們的覆轍。
應了那句「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想為他人撐把傘。」
可愛的女孩子們，經歷過喪盡天良的慘痛蹂躪，也沒有喪失心底最純粹的善良。
導演米米也沒有辜負女孩的信任。
她在十年間，輾轉九個國家。不顧阻攔，冒著巨大風險進妓院、混進情色交易的俱樂部，採訪皮條客…
在這個過程中，米米受到過威脅、也被警告過，但她的正義感和責任心，讓她咬牙堅持了下去。
後來，她用大量一手資料，整理成了這部紀錄片。
又將攝影作品做成公開展會，讓大眾得以知道世界的另一處普遍存在的黑色交易，呼籲更多的公眾來關注、引起更大的輿論影響力…
所以，我們才得以知道這件事。
所以，有更多女孩開始留意、警惕陌生人的「邀請」。
所以，不止東歐地區，其他國家的女孩子們也從中學會吸取教訓，保護自己…
紀錄片的意義，是去記錄、呈現出一種真實。
而這些真實，許多都是現實中尚未解決的困境。
但神奇的是，這種真實，會和每位觀眾產生化學反應，形成獨一無二的理解與感受。
有的人看完後會提高安全意識；有的人會分享給身邊異性；
有的人會像米米那樣，站出來為女孩們做點什麼…
如導演米米所說：the viewers become witnesses（觀眾即是目擊者）。
每位觀眾，都從局外人，變成了事件的見證者。
當一縷縷微弱的光線，彙集在一起，形成了足夠明亮、強烈的光芒之後。
黑暗，將被這強光被粉碎得一乾二淨，無處遁形…
願我們一同遇見光，追隨光，成為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