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女子,陸劇中愈發罕見。
端莊、素雅、清婉、柔韌。
一顰一笑。
深刻傳統紋理,濃縮古典韻味。
輕觸視訊,即可領略動態的美⭣
前些日子,雋永時代氣息的舊圖上了熱搜。
如同在預製菜紛繁的筵席上,溫了一壺醇酒。
旁人的美,或令人心驚。
但陳紅的美,是含著的、斂著的、是處變不驚。
最苛求姑娘相貌的瓊瑤劇,她曾多次出演。
仙凡兩界顏值頂配,嫦娥與貂蟬,她也實至名歸。
陳紅獲稱「第一美女」,如今淡出熒幕。
但十點君還記得,江南城鎮有一個嫋嫋亭亭的身影,名喚張婉卿——
霜葉紅似二月花
95年電視劇,改編自茅盾先生同名小說及未刊續稿。
導演劉毅然,文學碩士,曾創作《搖滾青年》《毛岸英》等作品。
千禧年前後,他所執導內容,多為文學大家著作——
劉雲若先生的《紅杏出牆記》、郁達夫先生的《春風沉醉的晚上》、林語堂先生的《風聲鶴唳》……
翻翻《霜葉紅似二月花》的評論,寥寥數語深藏敬意。
現在網文當道,少有編劇能耐著性子還原文學鉅著風采。
更別指望,它們能像這部作品,由余華出任編劇與策劃。
大幕拉開,第一支鏡頭就定住調子。
如同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頌蓮出場時面部特寫,張婉卿(陳紅 飾)表情中透著幾分淡漠從容。
畫面陡轉,長輩處傳來「喜訊」。
錢良才(葉暉 飾),與婉卿親梅竹馬的表哥,婚期將至,新娘卻不是她。
兩人曾經心照不宣,如今有口難言。
只餘,佳人憂心悄悄、淚水漣漣。
婉卿生在高門大院,母親早逝,父親病亡。
家族基業靠著老太太把持,尚算興旺。
只是,老一輩迷信封建糟粕,強拆有情鴛鴦,無形中描畫出悲情的脈絡。
良才遵母命,娶了名門閨秀。
婉卿也許了人家,配的是聲名顯赫的大戶之子,黃和光(林京來 飾)。
黃和光聽信旁人的話,深以為婉卿容貌醜陋,內心抗拒。
良才以知交身份正名:論品貌才情,世上無任何女子能與婉卿相提並論。
素未謀面的男女定下親事,初見是試探,再見則是洞房。
蓋頭一掀,紅紅的燭火映得人兒更顯嬌俏。
和光看得痴迷,竟有些亂了方寸。
舊時包辦婚姻,談不上情投意合。
但美好如婉卿,對和光來講,這樁親事大抵錯有錯著。
原想成婚三日,即赴國外留學。
如今娶得賢妻,事情也便耽擱下來了。
和光不比良才,倒也是品貌端正的君子。
此前抗拒婚事,也因崇尚兩情相悅的愛情。
友人曾勸:有了意中人,再拋開張婉卿不遲,此時權當解悶。
和光聽後怒斥:不尊重女性!
少見的正直明理,讓他在一眾腐朽紈絝之中,稱得上清流。
婉卿不畏世俗,也很有一番主張。
兩人作尋常夫妻相守一生也好,只可惜,雪白的帕子七日未見紅。
公婆愁悶,外面流言四起。
和光終於據實相告:身體抱恙,力不從心。
婉卿陪和光訪名醫、試偏方,為此鴉片成癮。
昔日雄心壯志消磨殆盡,徒留病體殘軀。
良才的妻子早早故去,未再續絃。
他這一生鍾情,只有婉卿一人,卻礙於身份桎梏,發乎情,止乎禮。
和光將一切看在眼裡,深知他們二人是天造地設一對,怪自己誤了婉卿一生。
和光父親看重婉卿,將祖業全部交付於她。
家中人丁單薄,夫妻倆過繼一名義子,卻在舉行儀式當天殞命。
機緣之下,婉卿收留一名乞兒,總算能體嘗天倫之樂。
可,和光病情未見好轉,輾轉多年,意志消沉。
黃家老爺年邁,撒手人寰,和光從此一蹶不振。
賭博、抽大煙、逛私門子。
曾經讓他嗤之以鼻的,他集體沾了個遍,全無當年抱負。
婉卿內憂外患,以為胞弟恂如戰死沙場,心如焚燒;為幫和光償還賭債、保住黃家炮仗作坊,搭上所有嫁妝。
良才看不過去,字字鏗鏘,和光醍醐灌頂。
最後,他在婉卿的支持下,戒掉鴉片,正式投身革命事業,卻陷入囹圄之中。
茅盾先生繼《腐蝕》之後力作,以婉卿跌宕起伏的人生經歷為線索。
最痛心,莫過於她與良才的錯過。
封建禮教無處不在,藉著恂如的話傳遞:這裡死氣沉沉。
「吃人」的時代,必然激起「狂人」的反叛。
比起姐姐,他天生反骨,捱不過無愛婚姻的消磨,追隨心上人而去。
而婉卿嫁與和光,幸與不幸,也非一句話可概括。
他們二人與良才,是親人,是摯友,從來無所猜忌。
婉卿忠貞,良才磊落,和光自知關係「錯位」,對婉卿愛得君子。
三人關係,以強大信任為基礎,彰顯出人性真善美的一面。
或許因為余華參與編劇,和光的起落,婉卿的包容,似乎也藏著《活著》裡福貴與家珍的影子。
故事中的女人們,無一稱得上圓滿。
許靜英,與恂如兩小無猜,卻被一句「八字相剋」扯斷了紅線。
恂如被迫娶了寶珠,在戰亂中死裡逃生,歸來與靜英廝守。
老太太鬆口,可收靜英當二房,但靜英寧願沒名沒分地熬著,也不願做小伏低。
被冷落的寶珠萬念俱灰,看上了梨園戲子。
虛空的人生剎那重燃。
然而紙終究保不住火,管家捉姦,老太太下令沉河。
婉卿心有不忍,悄悄放還。
事後,靜英與恂如的對話,暗示了女子數千年來悲涼的命運。
良才的妻子,從出鏡起便草草帶過,是歷史上無數不具姓名的女子化身。
至於婉卿,喪夫、喪子,孑然一身。
戰爭之下,人人都是犧牲品。
而她能做的,唯有在連天火光中,痛別過去。
劇情深埋隱喻,恰似魯迅先生在小說《藥》中敘寫華夏兩家命運走向,暗示封建社會需要真正救治國人的精神良藥。
在這裡,黃和光的病情,即為題眼之一。
起初萎靡不振、暮氣沉沉,全是精神空虛所致,心靈無所歸依。
在經歷為共和理想而戰之後,他找到革故鼎新的方向,也成為了真正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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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葉繁盛一時,被錯認二月花紅,卻不是二月花紅。
茅盾先生借用杜牧詩句,嵌入書作,言明心志:反革命勢力不會長久,正如霜葉,總要凋零。
未竟之作,冥冥中呼應書中幾家命運,零落大時代之中。
浮沉世事,迴歸一座城鎮、一支家族、一個人,也只剩一聲嗟嘆。
婉卿守著黃家,撐著炮仗作坊。
用一掛鞭,換兩抔土。
過往繁茂興盛,終是煙嵐雲岫,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