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國內院線終於久違地迎來一部主流漫改大片。
早在2019年的一次採訪中,剛剛官宣出演該片男主的羅伯特·帕丁森被問及:「如果這部片撲街,你怎麼辦?」
他的回答是:「那我就下海拍片。」
底氣十足。

如今自3月4日北美首映以來,該片一直穩居北美票房排行榜榜首。
全球票房更是接近6億美元。
羅伯特免於下海,粉絲們還有點小失望了。

電影國內上映後,口碑呈現兩級分化。
喜歡的說它將被載入超英電影史冊;
不喜歡的說它裝腔作勢、食之無味。
不管怎麼說,在當下選擇寥寥的院線,它還是可以一看的。
如果你能接受一個這樣的他——
蝙蝠俠
The Batman

導演馬特·裡夫斯在《科洛弗檔案》、《猩球崛起2:黎明之戰》和《猩球崛起3:終極之戰》取得成功後,終於贏下話語權,接手了這部萬眾期待的經典IP重啟。
在不少觀眾看來,《新蝙》稱得上是史上最「暗黑」的一版蝙蝠俠IP翻拍。
不僅視覺風格更加深沉、昏暗,劇作上也採用了典型的黑色犯罪片模式,還帶著一絲古典、文藝的戲劇範。

電影中不乏常見的哥特元素:教堂、黑貓、蝙蝠、血,以及有著尖形拱門的韋恩大宅,羅伯特· 帕丁森版布魯斯·韋恩,妝造也與之高度統一:蒼白的皮膚、溼漉漉的黑髮、濃重的眼影……
不論變身前還是變身後,周身都散發著一種厭世陰鬱的氣質。
憤怒、絕望、脆弱、孤獨。

(以下涉及輕微劇透)
開頭一場戲,描摹出一個氣氛詭譎、罪惡肆虐的高譚市。
萬聖節。
溼漉漉的雨夜、迷濛的霓虹燈、滿街的計程車。
潛伏在城市裡的犯罪者們,在面具的遮掩下,更加肆無忌憚。
街角的便利店裡,頭戴綠色面具的搶匪,持槍打劫;
搖晃的車廂裡,面帶白色油彩的暴徒,盯上了落單的亞裔面孔……

高譚的夜晚,每一個角落都有犯罪事件發生。
蝙蝠俠分身乏術,投射在夜空中的巨大蝙蝠燈,能讓罪犯們心生恐懼,有所收斂,卻終究治標不治本。

面具,是一個貫穿全片的題眼。
它是惡人的保護傘,同時它也代表著這座城市的粉飾與偽裝。
也是在萬聖夜裡,連任四屆的高譚市市長小唐·米切爾在家中被人殘忍殺害。
其頭部遭鈍器重擊數次,並被繃帶緊緊纏繞,上面用鮮血寫著「No more lies(別再說謊)」的警告,並被切除大拇指。

兇案現場有一封兇手留下的卡通賀卡,裡面是一條謎語:
「我們玩個遊戲吧,就我和你。
騙子死後會做什麼?
(what does a liar do when he’s dead?)」
並附有一份暗碼。
收信人,蝙蝠俠。

痴迷於謎語、拼圖和文字遊戲。
會在案發現場留下複雜線索,向蝙蝠俠透露自己的目的。
了解高譚市的朋友馬上了然——謎語人的作風(不了解的朋友可能會覺得這種解謎推理有些老套)。
謎題與暗碼,是破獲案件的線索,也是對下一次殺戮的提示。

一場連環兇案就此開啟,高譚市政商警界的大人物接連遇害。
同時,解謎破案、與謎語人交手的過程,也是蝙蝠俠一步步揭開高譚市黑暗起源的過程。
在冠冕堂皇的面具之下,藏匿著不為人知的陰謀與罪惡……

謎語、暗碼、謀殺、探案。
雖然《新蝙蝠俠》用黑色電影的影調重構了蝙蝠俠的故事,使蝙蝠俠由以往影視作品中上天入地的英雄形象,更多地迴歸了原版漫畫中的偵探本職。
但它的推理部分其實並不算出彩,全靠謎語人拋出謎題,牽引著蝙蝠俠被動地接近真相。
謎語人所謂的顛覆性言論,對於常年浸淫於社會向韓劇的觀眾來說也並不算新鮮了。

稍顯刻意的文藝風格,在三個小時的時長下,對於觀眾來說也的確是一種考驗。
另外,雖然主創團隊已經強調過,他們的創作是基於DC人物和設定,但又獨立於DC銀幕宇宙的存在,可是鋪子覺得它依然有著一定的觀影門檻。
許多內容靠臺詞一筆帶過和腦補,對於不了解這一IP背景的觀眾來說,是比較難產生共鳴的。
從這些角度來看,其實《新蝙蝠俠》的缺點也是比較明顯的。

接下來,鋪子想說的是偵探故事這條明線之下,標記著布魯斯·韋恩內心蛻變、成長的這條暗線。
《新蝙蝠俠》將時間設定在布魯斯·韋恩成為蝙蝠俠的第二年。
初出茅廬,也就意味著這部片中的蝙蝠俠尚且不夠強大。
這種不夠強大,是從裝備、戰鬥力到心智全方位的。
影片用了許多細節的鋪墊,來展現這樣的布魯斯·韋恩,在他的行動中,似乎總透露著一點點吃力與難掩的憤怒。

比如開頭這場從畫著骷髏妝的混混手中解救受害者的戲。
配合著燃向音樂,蝙蝠俠從黑暗中緩緩走出,氛圍拉滿,讓我們期待一場碾壓對手的酣暢打戲。
然而並沒有等到。
衝撞、近戰、重擊……
完全是一般警匪動作片的打法,道具也略顯粗糙——全然沒有了往日「鈔能力」所帶來的的酷炫絲滑。

再比如從警察局頂樓縱身而下的那場戲。
起跳的瞬間他還有幾秒鐘的猶豫,似乎有點畏高。
連滑翔裝備也不那麼可靠,看上去就是一個玩翼裝飛行的極限運動員。
著陸時靠降落傘,甚至失去平衡,狼狽地摔在地上。
甚至引得不少網友吐槽:「這哪是蝙蝠俠,分明是一隻鼯鼠啊」。

片中幾乎是唯一極具爽感的段落,當屬布魯斯與企鵝人的那場雨夜追車戲。
蝙蝠車的亮相方式與蝙蝠俠本人相同,都是潛伏在黑暗之中慢慢顯現出輪廓。
猩紅的車燈與昏黃的路燈交替閃現,兩人在潮溼的夜幕中上演一番生死追逐。
引擎的轟鳴聲配合此起彼伏的鳴笛聲,讓人腎上腺素飆升。

然而即使是這樣,這輛被視為蝙蝠俠身體延伸的蝙蝠車,也不像諾蘭版《黑暗騎士》三部曲中那般堅固紮實、具有未來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粗糲的真實。

超英電影,不夠超英,少了爽感,難免會勸退一部分觀眾。
但也正是這樣的設定,讓這一版的蝙蝠俠,被剝離了神性,迴歸成了一個普通人。
也將他作為人的矛盾、困惑與掙扎和盤托出。

多年前,少年布魯斯目睹父母在影院門口的小巷中,死於無名混混的槍口之下。
於是他將父母的死歸咎於這座城市。
這裡罪惡,骯髒,下水道始終充滿惡臭的氣味。
那些犯下罪行的惡人應當被狠狠懲治。
於是復仇,便成為前期他打抱不平、懲奸除惡的動機。
因此在片中,當他被問起身份時,他都自稱是復仇使者(「I’m vengeance」)。

到了這裡,面具也有了第三層含義。
我們發現影片中他很少以布魯斯·韋恩的身份出現。
這一時期,他極力抗拒著自己的真實身份,習慣躲在蝙蝠俠這張面具之下,佯裝著強大。
彷彿復仇的慾望越強烈,他就越能忘卻悲傷。
他將自己打造成一種暗夜符號,利用人們對他的恐懼,去震懾、去制裁、去審判惡人。

然而這個時候,他似乎也正要走上一條逐漸偏離的道路。
他的憤怒,也開始令那些弱勢的普通人對他心生恐懼。
就像在他打跑那群骷髏扮相的混混之後,那個得救的受害者卻也蜷縮在角落,哀求他「請不要傷害我」。

還是同一場打戲。
那群骷髏妝混混之中有一個只化了一半妝的雙面人,他是團伙中的新成員。
老大將他拎到受害者面前,教唆他向對方揮拳,以考驗他是否有資格成為團伙的一員。
他猶豫了。
是繼續做一個善良的普通人,還是成為殘忍的暴徒?
只差這一拳。
好在蝙蝠俠及時出現,團伙成員們四散而逃,只留下雙面人與蝙蝠俠一個意味深長的對望。

半黑半白的雙面人,正是布魯斯·韋恩的內心寫照。
或許只要再給布魯斯的怒火添上一把柴,他便會以正義之名以暴制暴,對罪犯們動用私刑。
進一步,他是守護一方的蝙蝠俠,退一步,他就成了癲狂入魔的謎語人。
而謎語人的可怕之處就在於,他犯下殘暴的罪行,卻認為這是在為高譚市重建秩序。
這也就解釋了這一版蝙蝠俠走暗黑哥特風的原因,黑暗與光明的拉扯,代表著正與邪的內心較量。

影片接近尾聲,當謎語人的擁躉以自以為正義的姿態說出「我是復仇者」時,布魯斯看向他,神情複雜。
他也曾經用同樣的語氣,說過同樣的話。

至此他才領悟到,仇恨不該成為他出手的動機,拯救才是。
蝙蝠俠也不該是恐懼的象徵,而應代表希望。
於是他一躍跳進潮水,落入人群,走向了救贖的新生。

有了蝙蝠俠的高譚市,會變得更好嗎?
或許貪婪與虛偽從未消散,或許這裡早已是一潭死水。
但這不正是我們喜歡蝙蝠俠的理由嗎?
生於黑暗而直面黑暗。
在死水之中,依然有人執著希望的火把,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