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NHK上線一部日劇。
女主吉岡里帆,憑藉一句「人生易如反掌」,刷爆社交媒體的狐狸系女孩。
日劇《四重奏》
男主笑福亭鶴瓶,日本綜藝大咖。
男配中島裕翔,90後花美男…
頂級演員陣容,毫不拖沓的劇情,本以為會爆火,結果卻被樸實的劇名,耽誤得徹徹底底。
它便是,被譽為今年春季最佳日劇:
小靜和爸爸
小靜一出生,便拿到「困難」等級的人生劇本。
她聽力正常,但父母都是聾啞人。
且在幼年時期,媽媽還不幸離世。
面對異於常人的家庭,小靜從小便知道,自己得做個乖孩子。
逛街時,她會主動向店員解釋,爸爸的手語意思;
居家時,她會偷偷摸摸地看音樂電視節目,只為了不讓爸爸介意;
除此之外,她很早便攢錢買了車,以便能隨叫隨到,照顧到爸爸的出行…
懂事,是所有人對小靜的評價。
但今年冬天,她卻突然厭煩這種生活模式。
因為臨時請假次數太多,她已經第10次,被老闆炒魷魚了。
正巧,被調去外國工作的男友,問小靜要不要一同前往。
面對難得的機會,小靜有些動心。
可誰知一回家,不知從哪收到風的爸爸,便開始質問:
你要跟那個男的走了?你居然什麼都沒告訴我?!
沒忍住情緒的小靜,這次終於毫不留情地反駁:
爸爸有屬於你的人生,但我也有。
我不止是爸爸的翻譯,司機,保姆,我還有其他可能。
我不想再被束縛…
誰料,爸爸卻緩慢地比著手語:
這些年,真正在逃避的,其實是你…
《小靜與爸爸》於今年5月份播完最後一集,目前豆瓣評分8.7。
影片主要講述從小失去母親的小靜,與經營照相館的聾啞父親,互相扶持,共同成長的故事。
出生在殘障家庭,是一種什麼體驗呢?
有個叫「CODA」的詞,便是形容這類群體。
CODA,即父母有一方是聽障人士的孩子(Children Of Deaf Adults)。
這些孩子身上,都有一些共性。
每次講話時,他們會直勾勾地注視別人。
日常交流中,他們習慣用手指指人,並使用誇張的肢體語言表達自己…
小靜的生活,便是典型的案例。
因為從小與聾啞爸爸住一起,她早就學會,如何成為爸爸的耳朵與嘴巴。
觀察爸爸的肢體語言,及時提供爸爸需要的物品。
專注地盯著爸爸的表情,只為了更準確地讀懂他的唇語。
這些習慣,放在小靜家裡,可能無傷大雅。
但當這些行為,一成不變地搬進社交中時,便很容易產生誤解。
比如,小靜就經常因為,過度關注說話者的表情,被很多男性誤以為,這是在釋放愛的信號。
在學校時,是學姐的男友,直接劈腿表白自己,導致自己被學姐們孤立;
到職場後,是離職前老闆還依依不惜,引得一些女同事閒言碎語。
與此同時,總是習慣衝在第一線的行為,放在利益爭奪的職場裡,不但不能給她帶來升職加薪,反而因此慘遭同事嫉妒,經常被穿小鞋…
家屬的生活已是如此,那殘障人士本身,會是什麼樣的呢?
該劇為我們提供了一些視角。
搭公交時,爸爸需要提前列印好所有停靠站點。
車輛一停,他便得馬上核對所在站點的位置,以免坐過站。
看電視時,爸爸也只能選擇,自帶字幕的內容。
有次住院,就因為護士忘記調出字幕,他便看了一整天的「啞劇」…
眼睛是爸爸獲取資訊的重要途徑。
而爸爸也通過眼睛,看到許多無形的暴力。
影片中有這麼一幕。
有次女兒放學,爸爸在校門口,高興地喊出「靜」字。
誰知過大的音量,以及沙啞的聲線,惹得小靜被同學一陣嘲笑。
儘管孩子們的聲音,並不能傳入爸爸的世界裡。
但那些一開一合的嘴唇,以及女兒落寞的表情,讓爸爸立馬意識到,剛剛所發生的事情…
於是下一秒,他立馬切換成手語,安靜地等女兒走過來…
人們總以為,聽不見的人,怎麼謾罵都可以。
然而許多聽障人士,是能讀懂唇語。
我們脫口而出的詞彙,大部分他們都能分辨得清…
哈佛的教育學院,在新生選課前,會讓他們做一份測試題。
在健全狀況話題中,便有一個問題:
有哪些健全人士的想/做法,其實是在歧視或壓迫殘障人士?
圖源up主他塔拉
這道題的答案,在小靜爸爸的身上,或許是家人所謂「愛的理解」。
爸爸出生便是聽障人士,所以爺爺奶奶從不帶爸爸,去各類唱歌的場所。
音樂是什麼,很長時間裡,爸爸對這個詞語的理解,是空白的。
直到女兒的出生…
那是一次合唱演出。
舞臺上的小靜,比著手語,向爸爸傳遞歌詞的內容。
而現場氣球的震動,空中揮舞的指揮棒,聽眾們臉上洋溢的笑容,讓爸爸第一次,感受到音樂的美妙…
事實上,很多聽障人士能進行的活動,與健全人並無區別。
比如很多聽障人士,戴上助聽器後,都能騎車上街。
但小靜的家人,卻常常以爸爸的身體不適合,擔心爸爸聽不見鳴笛聲為理由,扼殺掉爸爸的嘗試。
在短片《助殘,我們到底要助什麼》中,有位採訪者曾表明:
一個人幫助另一個人,難免會產生,幫助方和接受方在關係上的不平等。
這種狀態,可能起初並不明顯。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心理會逐漸顯現在兩者之間。
以至於最後,被幫助的人,會逐漸失去自主性,產生依賴心理,甚至演變成壓力…
小靜一家人,以愛的名義,去幫助爸爸。
小靜更是從小便當爸爸的司機、翻譯。
她認為自己為父親付出許多,可直到她想逃離家庭時,爸爸才點明真相:
其實在你沒出生前,我已經獨立生活很長時間了…
平等與尊重。
這可能是父親心裡,想說卻一直沒說的東西。
但以愛為由的家人,卻常常先入為主,以同情的姿態,去解讀父親。
或許多年來,真正聽不清聲音的,是他們自己…
《小靜與爸爸》之所以感人,一方面是它充滿正能量的感情基調。
另一方面,是在暖心之餘,它讓我們進一步去正視,殘障人士在這個世界裡,所擁有的價值。
據世界衛生組織官網資料,中國是世界上,聽力殘疾人數最多的國家。
而第二次全國殘疾人抽樣調查結果顯示,我國聽力障礙人士數量,居目前我國五大類的殘疾人群之首(其他四類為:視力殘疾,智力殘疾,肢體殘疾,精神殘疾)。
圖源@央視新聞
如此龐大的群體,在現實生活中,卻面臨著許多偏見。
比如,一個健全人,在工作上的失誤,一般會被歸結為粗心。
但如果對象是一位殘障人士,很多企業立馬會想成,也許是這人能力有問題…
在短片《助殘,我們到底要助什麼》中,有位女生就表示:
面試官一看到自己,經常會質疑:你能做什麼?
而之後對方給出的一系列婉拒理由,在女生聽來又像是:
你看起來傻乎乎的,要你何用…
哈佛大學的那道測試題,小靜爸爸的答案,可能是愛的壓迫。
但對於社會大眾而言,則是偏見。
這裡的偏見,不單單指,上文女生去面試時所遇到的歧視,還包括那些,過分同情的看法。
因為很多人認為,殘障人士是與眾不同的。
所以,但凡他們能做出一些成績,便會收到許多高於實際事實的評價。
比如,那些我們耳熟能詳的安慰話語。
「對一個殘疾人而言,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這話聽著就像是:
無論你如何努力,你終究還是殘障群體。
而像「身殘志堅」這類詞語,一直都是健全人用來勸慰殘疾群體的。
但卻沒有多少殘障人士,會心甘情願地,用這些字眼來形容自己。
在短片中,面對這些現象,有多位殘障人士曾反駁:
我們只是身體障礙,並不是人生障礙。
我們只是聽不到,看不到,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就喪失其他能力,就沒有任何學習能力…
殘障群體確實需要,社會投入更多的關注。
但敷衍地安慰,還不如實事求是地評價。
因為前者說明,你早已將自己置於高姿態。
而後者,才是你平視他們時,會說出的真實話語。
影片中,小靜一家人,都認為聾啞爸爸的世界,肯定是孤獨的深海。
但不善交際的男友,有次卻反問:
你怎麼知道,那片靜謐的世界,就不是五彩斑斕的呢…
殘障人士,確實在某些方面會被限制。
但誰規定人生,只能有一條出路。
如同小靜爸爸,因為沒有聲音的干擾,他反而能更專注地,捕捉到人物的微表情,從而成為鎮上,小有名氣的攝像師。
在現實生活中,聽力障礙者,所涉及的領域就更多。
在青島,蘇同達便與其他4名聽障人士,創立了國內首家,培養聽障人士拍視訊的俱樂部。
從2019年至今,他們已在社交平臺上,發佈了數百個作品。
平常不僅會拍商業項目,也會接公益類的攝影培訓,為聽障群體帶去更多的機會。
河南的「無聲麵館」,開張至今10多年,卻只招聾啞店員。
這一切只因為,店長孫斌對殘障人士的理解。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職場對於殘障人士而言,似乎多了許多苛刻的規定。
孫斌只願,離開面館後,這些店員都能有門手藝,自力更生。
而他也期盼著,有一天,社會能真正尊重這些群體,能讓他們,也擁有當普通人的權利…
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如何,往往在殘障人士身上,會得到最好體現。
《小靜與爸爸》裡,最令人羨慕的,其實是小靜的鄰居。
在這個小地方里,大家不會因為爸爸是聽障人士,便忽視他的需求。
鄰里之間該怎麼相處,他們就怎麼相處。
反對拆遷時,鄰居們會拉上爸爸,一起商量對策;
舉辦活動時,鄰居們會「物盡其用」,分派給爸爸攝影任務;
決策投票時,鄰居們也會耐心理解,爸爸想表達的心意…
在這個小鎮上,爸爸就只是普通居民,沒有其他身份。
又或者說,大家都早已忘記,他可能有另一個身份…
小靜離開那天,多年沒開口的爸爸,再次費盡全力,喊出那個「靜」字。
那是他對女兒的不捨,也是他對女兒的警醒。
要記得,無論外界多麼喧譁,也要給內心,留一片寂靜。
要記得,無論身邊充斥多少言語,也請繼續留意,那些沒能發出聲音的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