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末,此前積攢了話題度的各路影視劇紛紛上線,等待觀眾檢閱。
比如,今天要聊的這部,也是很多人期待了很久的一部熱門影片,陣容強,話題度更強,製作也非常出色,包括影像也非常吸引人。
感覺非常適合截圖發在某書或者微博,估計也能收到不少好評。
只是,電影本身,似乎就沒那麼多好聊的了。
那就是:
骨及所有

從訊息放出,就已經有不少觀眾翹首以待了。
先是導演盧卡·瓜達尼諾和提莫西·查拉梅的組合,既是對《以你的名字呼喚我》的一種變相延續,也在某種程度上許諾了又一次「審美爆款」的製造。

此外,改編自同名小說的《骨及所有》,圍繞著「食人」這一設定展開,則精準打擊著目標群體的「小眾」需求。
在前期宣傳的紅毯物料上,我們都看到了女主角泰勒·拉塞爾和甜茶這個新鮮cp的各種同框。

哪怕你不是甜茶或cmbyn的愛好者,本片PG14的分級以及來自義大利的瓜達尼諾一直以來頗具風格的視聽,也多少會讓人有些好奇。
少男少女+食人族,到底會被拍成什麼樣?
拋開新奇的設定來看,整個故事的走向其實非常簡單直白。
少女瑪倫在18歲這年,突然喚醒了「吃人」之慾,咬掉同學的手指。

這個開場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迪庫諾的《生吃》。
但如果說,緊接著迪庫諾開始就此大作文章,挑戰我們的觀看底線。
瓜達尼諾則風向一轉,堅定地走著他的小清新路線。
在瑪倫意識到塵封多年的「吃人」本能後,便被父親拋棄,「遺傳」也成了自己唯一能指望的線索。
於是,她就此踏上了孤獨的尋母之旅。

影片也正式走上了青春愛情片的模版之中。
在一個反派的食人族大叔鋪墊後,瑪倫在一次超市的「英雄救美」環節中,遇到了甜茶飾演的男主人公——食人少年李。
異類相吸,抱團取暖,二人之間發生的無非是愛情。
在李陪伴瑪倫遊歷美國中西部的旅途中,電光火石的對視、遊樂場的夜空、晚風流竄的公路巡遊…
一路談情說愛,偶爾一起分食屍體,飽餐一頓。
小小的怪異,不被理解的異類之浪漫,看似不修邊幅但實在瑰麗的少男少女,曖昧的迷思與情根深種。

以上種種都是故事所意圖展示的全部內容,它完美且工整地迎合著觀眾的預設。
這當然是導演瓜達尼諾狡猾的策略。
在《以你的名字呼喚我》大火之後,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翻車了。

《陰風陣陣》
和《陰風陣陣》很相似的是,《骨及所有》本質上也是靠挪用一些所謂的「高級審美」,來包裝著一個經不起琢磨的故事。
影片的故事線非常簡單,可以說每一次發展都圍繞著「吃人」展開。
瑪倫和李因「吃人」成為異類,也因此相愛,更在對「吃人」的意見分歧中昇華了感情,最後也因此才走向了高潮結局。
少男少女滿身是血,在生啖人肉後滿足地擦了擦嘴。

諸如此類的獵奇場面給本片貼上了「特別」的標籤,食人族對「少數群體」的隱喻快捷地昇華了主題。
但導演在影像和倫理層面上如此方便地利用了這一設定,但卻一點不打算擴充它的厚度。
「食人」的前因後果,都被完全地迴避,幾乎沒有任何闡述。

它究竟是難以抑制的生理慾望還是「不吃即死」的生存底線?
如果瑪倫和李一邊吃著麥片披薩,一邊如此煎熬於道德的折磨。
那麼,他們能不能忍住不吃,一直不吃又會怎樣?
以及如果二人因此吸引相愛,那「吃人」到底是食慾還是情慾?
在諸如《生吃》或《此房是我造》《沉默的羔羊》等相似設定的影片中,「吃人」儘管給主人公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悖德掙扎,但更多的是隨著慾望的覺醒,帶來的一種越級的視野。

《沉默的羔羊》
這種視野不是體力意義上的,而是物種意義上的。
以某物為食,意味著它在食物鏈上的自動降級,成為一種純粹的食物。
因此,食人族的邏輯應該在「非人」或「超人」的次元糾結更復雜的矛盾,對錯是非等基礎道德觀顯然已經無關痛癢了。
這也是為什麼,當你看到男女主角一邊吃人,一邊遵照著傳統套路相愛相知時。
一切都變得非常割裂。

他們會心一笑的原因是第一次品嚐的人都是保姆,互訴衷腸拉拉小手的話題是如何吃完自己十惡不赦的爸爸。
以及男主角再三追問的那句:「我是一個好人麼?」

甚至在隨心所欲地吃了很多人後,大多食人族所指向的終極問題,居然都被巧妙地替換成了原生家庭。
他們大都吃掉至親,被包庇又拋棄,造成心底的創痛,然後在友誼與愛情中尋找慰藉。

毫無邏輯的故事動機讓演員的表演也變得無比虛浮。
那些所謂的訴說,就只是甜茶在背臺詞,講一個驚悚故事而已,完全無法代入。
試問已經極致變態的雙方,彼此救贖的方式怎麼會如此地庸俗且正常。

影片的「吃人」設定,完全可以被替換成任何一個不被主流社會所接受的癖好。
但也許對於導演來說,它們都不如食人族來得有噱頭。
瑪倫和李在公路旅行中循環上演的不過是一個少數群體尋找身份認同的過程,一開始寄託於同類,進而寄託於愛情,最終實現自我和解。

而影片那些所謂的「少數群體」隱喻,則都是淺嘗即止,用完就扔。
李和瑪倫「吃人」都來自父母一方的遺傳,他們也都經歷了被至親吃掉或吃掉至親的試煉。
這顯然指代著血緣的致命聯結——「獨立」是否必須經過彼此蠶食,你所厭惡的自我也是父輩的一部分。
但這些關鍵點都未被深挖,最終淪為男女主剖白心跡的工具。

另一個很微妙的地方,是家庭成員在發現了他們的吃人行為後,都有一個從包庇到拋棄的態度轉變。
這種格里高爾妹妹式的行為,是否代表了主流對少數群體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包容度。
或者說當「吃人」成為一個無法割捨的本能,普通人又該如何接納食人族的全部?

當然,這些值得被深挖的內容在片中都轉瞬即逝,全靠觀眾腦補。
取而代之的,是導演瓜達尼諾的美學招數。
它從影片一開始就已經預示著一個模版。
奶油色調的建築、上世紀八十年代美式置景、大量與故事無關的空鏡頭,製造著一種小清新的氛圍,等待著和重口味的血漿形成反差。

時不時幾個小眾樂隊如KISS和New Order的歌單插入,彰顯著微妙的品位和審美趣味。

這些統統加起來再被套進類型片的框架中,用粗暴的幾個大字劃分著州與州之間的刻板公路片印象。
這種公路之旅就像義大利人報團遊美國一樣,僅停留在表面的置景,充斥著一個外國導演對諸如「邦妮與克萊德」之類美式意象一廂情願的摹寫。

作為一個真正意義上文藝片出身的導演,瓜達尼諾顯然知道如何挪用文藝片的元素。
以「小眾」的標籤吸引大眾的擁躉,狡猾地生產著一種最容易被指認的模版。

於是,在這個不同尋常的「吃人」設定之中,我們只看到了一種最常見的影像產物——
高飽和低對比的色彩,顆粒感、膠片感、清新但氾濫的自然空鏡頭,以及對甜茶這類可人的面孔展覽。

這是一種如此常見、可被消費、截圖排成九宮格的「審美po文」,被廣泛應用在各類影像創作者的自我包裝中。
而其背後的策略,和《骨及所有》的生產如出一轍。
瓜達尼諾在消費著他的風格,用「重口小清新」的套路討好著一群等待貼上審美標籤的粉絲型觀眾。
當然,作為一位義大利導演,瓜達尼諾不止一次表露過他對好萊塢的嚮往,《骨及所有》作為一部超小成本的作品,也收穫了很不錯的票房。

所以,究竟是翻車還是刻意為之,也不好說。
但總而言之,這部新片《骨及所有》,不看的話,也並不會有什麼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