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日本終於感染了新冠病毒

家住東京的老張,曾經歷了難忘的一週。在那一週裡,他們一家先後感染新冠,所幸不久就悉數痊癒。

作為親歷者,老張想和我們分享他在日本從感染新冠到自愈的經驗,以及由此而生的一些感受。

終於感染

終於感染

說「終於感染」,搞得我好像對這個「新冠病毒」有多期待、心心念念要感染上似的。沒有人會「傻」到這個地步,不珍惜自己健康的身體,而想感染什麼勞什子病毒。

之所以還是用了「終於感染」的說法,主要是看著這第七波疫情來勢洶洶,日本基本是每天感染20萬人以上,而東京每天感染的人數都在2-3萬之間,這麼大的感染基數,誰說自己就能躲得過去呢?

沒有「自肅」,一切生活都恢復了正常的秩序,出入人群密集處也是不可避免的,那麼,終有一天會感染,在內心裡,這幾乎是被「認定」的事情了。

另外,我在東京認識的人不多,但認識的人裡頭,已經有超過半數的人都感染了:首先是妹妹的中國同桌一家,住得離我家也就四五百米,他們一家在4月份都感染了;其次是朋友陳歷傑兩口子,也在一個月前感染過;然後就是朋友家的女兒,本來約好要和我家姐姐一起去太平洋上的式根島過四天暑期生活的,臨行前兩天被感染,後來她媽媽也被感染,她只能取消那一次暑期安排;再有,就是兩個侄女,這個月初,先後都被感染了。

認識的人裡頭,超出50%的感染概率,那麼,終有一天會感染,這也是大概率的事情。

整個日本新增病例數曲線圖

整個日本新增病例數曲線圖

東京都新增病例數曲線圖

東京都新增病例數曲線圖

一個接一個感染

一個接一個感染

今年八月中旬,我度過了算是比較忙碌的一週。

週一去東京入國管理局辦事,被那裡膚色不一、數量眾多的人頭攢動而震撼;

週三見一個剛從國內來的朋友,然後帶他去港區的體育館打乒乓球。這傢伙在國內就口出豪言,要用左手打敗我,結果兩個加起來有90歲的大叔用極端「野路子」的招式在那裡「廝殺」了幾個小時,搞到精疲力盡才罷手;

週五,又和朋友在附近的一家中華料理Bamiyan吃飯,飯後還逛了一下日用雜貨店……

疫情期間還敢這麼「浪」,估計病毒都看不下去了,決定要「報復」我一下下——它選擇某個時機,就「趁虛而入」了。

週六(8月13日),上午起來一切正常,中午和媽媽視訊時,還活蹦亂跳的。下午開始,開始感覺有點頭疼,一測體溫,38.5℃,發燒了。這個時節的發燒,情況肯定不妙,大概率是「中招」了——在我的記憶裡,我至少有小十年沒有感冒、發燒過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週六晚上開始昏睡,頭暈暈沉沉,肌肉也開始痠痛起來,反應不如重感冒那麼嚴重,我還心想,這不一定是新冠吧,或許是為兩個「傻大叔」的過量(乒乓)運動所付出的代價?

週日(8月14日)早晨起來,燒就已經退到了37.5℃,渾身肌肉疼,特別是運動過量的地方。上午侄女送來一個快速抗原檢測的試劑棒,趕緊一測,乖乖,兩道槓,這下是感染無疑了!

自測,兩道槓,雖然有一道的顏色比較淺

自測,兩道槓,雖然有一道的顏色比較淺

本來覺得起來精神還不錯,這下明白無誤地「確診」了,就乾脆名正言順地「躺平」——真正的躺平,大概一整天,除了吃東西上廁所,都是躺著的狀態。肌肉痠疼得更厲害,膝蓋痠軟,腰肌、腹肌、肱二頭肌都有非常明顯地酸脹感,讓我一再懷疑,這病毒是不是專挑運動過度的地方「下手」?

躺平還有個好處是,就是安心地把《天才基本法》這個34集的劇追完。電視劇看累了就閉目養神睡一小會兒,或者翻一會兒書作為調劑。可氣的是,妹妹總是過來湊熱鬧,她明明已經看完了,還偏要故意跟著我「二刷」,並不時來點劇透。

媽媽的大聲警告、我一臉嫌棄地驅趕,她都置若罔聞。我明白她的小心思:她就想感染,就可以免去每天的學習了。如果在開學之際感染就更合她意了,她滿腦子奇奇怪怪的想法。

週一(8月15日)早上起來,我就自我感覺基本沒事了,除了嗓子有點異物感,偶爾要咳嗽兩聲之外。當然,還有個奇怪的反應,就是隔一段時間抑制不住地打嗝。喝水、深呼吸、意念控制,每次都需要費好大的勁兒才能平息下來。

就在我心裡說「這病毒也不過如此爾爾」之時,週一下午姐姐突然說頭疼頭暈,一測體溫,居然有39.8℃,她開始了!趕緊給她物理降溫,免得燒壞她聰明的腦子。到了晚上,她燒得難受,還要喊媽媽抱。上一次發燒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現在她身高都已經超過媽媽了。姐姐是一個人住一間單獨的房間,反而感染得最早。

媽媽趕緊買了一些退熱貼回來備用。姐姐一直燒到第二天(週二,8月16日),體溫才漸漸降下來。燒雖然退了,但是精神也不好,一會兒說肚子疼,一會兒說背疼,看來也是肌肉痠痛,且完全沒胃口。

這一天是東京最熱的一天,天氣預報顯示最高氣溫有38℃,表妹說要過來送點菜和藥品,被我「勸退」了。昨天我已經給厚生勞動省打過電話,且申請了一份物資,家裡的儲備也還夠用。

到了中午,妹妹也開始發燒了,我只能取笑她「心想事成」。在同一個屋簷下,看來誰也躲不掉的。媽媽在照顧孩子的間隙,趕緊打開電腦,她說,要抓緊時間處理完手上的事情,得搶在發燒之前把急活做完。

這一天晚上,媽媽說要帶兩個孩子睡,左邊一個右邊一個,免得叫媽媽了需要兩頭跑,媽媽的懷抱才是最好的醫藥。不過姐姐說已經沒事了,晚上不會叫媽媽了。

到了週三(8月17日)下午,姐姐已經基本沒事了,我建議她去洗個澡,就可以精神些;妹妹也燒也退了,開始有精神了。兩個人因為洗澡的事情,發生的爭辯,聲音一個比一個高。

我聽著這熟悉的爭吵聲和大嗓門,暗暗地說,真好!有力氣吵架,其實是一種福氣呢。

下午,福祉保健局的物資也送到了,滿滿兩大箱,品類多達40多種,並且配有詳細的單子和「自宅療養指導手冊」。

申請的物資

申請的物資

我發現其中有十盒米飯,採取我沒聽說過的「低溫製法」,只要用微波爐熱2分鐘即可。我拿出三盒試了一下,還真方便,米飯配點咖哩,操作簡便,味道也還不錯,也是兩個孩子喜歡吃的。吃飯的時候,姐姐已經開始眉飛色舞地出「智力題」來刁難我們了。

低溫製法米,180克一盒

低溫製法米,180克一盒

吃完飯,姐姐還記得今天是她值日,主動去洗碗。我說幫她洗,她都說不用。這是完全沒事了的節奏。

但是,這天中午孩子媽開始說頭疼頭暈了,趕緊躺著去了。她是憑母親本能站崗站到最後,兩個孩子基本恢復以後,自己才肯「倒下」嗎?一家四口,我「開路」,兩個孩子跟隨,媽媽「殿後」,這倒是符合比較常理的「陣法」。

沒人管你

沒人管你

一家人先後感染,我心想著還是要向「政府」彙報一下吧,否則怎麼進入統計資料呢?

週一,在我自測為陽性之後,我就從厚生勞動省的官網上找到電話(有24小時中文服務),打過去諮詢。我關心的問題是,我被確診為陽性了,接下來應該做點什麼?是不是需要到附近的醫療機構再去確認一遍?

對方明確告訴我,如果您覺得自己症狀不嚴重,可以居家療養的話,是不需要去醫院再去檢測的。另外,如果你需要一些「不上班、請假的證明」,那就需要到附近的醫院做個檢測,用人單位需要醫院開具的檢測證明。我是「無業人員」,自然也就用不上。當然,對方還是給我找了附近的兩家有中文服務的醫院,一再叮囑我,如果覺得嚴重,就趕緊去醫院就診。

打完電話我有點不可置信地恍惚,這就完啦?簡直是一點都不「重視」我,我這種情況,為東京都貢獻一例新增感染資料的機會都不給我吧?不免有些失落呢。

姐姐感染後,我預計一家人都躲不掉,於是週一晚上在網上申請了一份物資。物資申請的時候,無非是填寫住址、發病時間等一些個人資訊,最後一項,要求填寫「診斷醫療機關」,我心裡一愣,最後還是如實填了「自測」兩個字提交了。當時還心裡忐忑,也不知道人家認不認這個「自測」結果呢。

物資是在第三天下午收到的,工作人員按一下門鈴即消失了,東西放到門口。人家不單信任這個「自測」結果,並且給了詳細的自宅療養手冊,告訴你怎麼觀測,如果情況變嚴重了怎麼辦。

物資清單

物資清單

自宅療養指導手冊

自宅療養指導手冊

從週六到今天(第六天),一家人先後感染,我們和所謂的「政府部門」打交道,也就這兩次:一次電話諮詢,一次物資申請。沒有社區和街道,沒有小區管理和保安,每個人都被視為「成年人」,沒有人「管理」你,也沒有什麼人能「管理」你。當然,你也可以視為,沒有人「理睬」你。

心態問題

心態問題

到今天,我感染病毒的第六天,除了孩子媽媽還沒好利索之外,我們三個人已經完全恢復到健康狀態。昨天和我媽視訊的時候,我笑嘻嘻地告訴她,我感染了新冠,老人家聽得一哆嗦,我告訴她我已經完全好了,她才不擔心了。

剛確認陽性的時候,在兩個朋友群「顯擺」了一下「兩道槓」,居然有兩個傢伙都是以「恭喜恭喜」的口吻「祝賀」我。是的,疫情到現在近三年,大家的心態都已經非常輕鬆了,即使得了感染了也都是大開玩笑、一片歡樂的氛圍了。

作為「親歷者」,從一開始也就沒感覺到緊張,前面已經說了,反而有種「終於感染」如釋重負的感覺。

一來,這個社會環境裡頭,已經基本沒人把感染當一回事兒了,全日本一天二三十萬人感染,大家該幹嘛還幹嘛,地鐵繼續是人擠人,該有的人群聚集活動好像也都在聚集;

二來,前面已經有好多認識的人感染過了,大家都是談笑間,「輕舟已過萬重山」,沒有絲毫可怕之處。所以,輪到自己了,根本就沒有一點點兒擔心,反而隱約有種能「親身體驗」的小興奮感。

不單是我,家裡另外三個人也基本是這樣的想法。週六週日,我還拎起鋪蓋捲到客廳打地鋪,想著說「人為隔離」一下,到週一「隔離」最好的姐姐反而率先感染,於是知道,這種「隔離」是沒作用的,家裡四人恐怕誰也躲不掉,就等著最後一隻靴子落地吧。

妹妹這個小傢伙是懷揣小心思,故意往上蹭;孩子發燒的時候需要溫暖的懷抱,媽媽是一點兒都不猶豫就親密接觸,從沒考慮過將自己置身事外,而是坦然接受。

所以,感染了,就躺著好好休養,基本上兩三天,就恢復過來了,也沒什麼後遺症。

有朋友感染後,據說有長達20多天的失去味覺,我們一家四口,都沒有出現這種情況。整體感覺上,還不如一場重感冒,一般的重感冒至少得持續四五天或者一週,而且還流鼻涕,鼻子堵什麼的。而感染第七波病毒,就是發一下燒,頭疼一兩天,當然,還得加上肌肉痠痛。生病,當然難受,但是這個難受度,還算是比較輕微的。

親身經歷了,就更加覺得面對病毒,更加需要心態平和,這可能是面對各種疾病和病毒最應該採取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