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醫師涉嫌對手術女患者強制猥褻,一審被判有罪,終審無罪釋放!為何患者會一口咬定醫師猥褻她?

今天早上,在網上瀏覽到了不少人在討論一則醫療案例。

文章大意說:廣西柳州,女患者在某醫院做全身麻醉下的腹腔鏡闌尾切除手術,半夢半醒間,感覺到有人對其胸部和陰道內進行撫摸,女患者清醒後,指認麻醉醫生對她實施猥褻行為,男友協助報警,經過證據排查,法院一審認定醫生有罪,終審認定醫生無罪。

我馬上意識到,這很可能又是麻醉藥物丙泊酚惹禍了!

但是,文章作者卻暗搓搓地說,終審法院只是「疑罪從無」刑法原則下判決醫生無罪,醫生實際上有沒有幹過壞事,也不得而知了。

評論中,也有大量的人表達了類似的觀點。

為了弄清楚事實真相,我找到了中國裁判文書網中的裁判文書原文。

上面是終審法院裁判原文

上面是終審法院裁判原文。

從法律角度來看,終審法院的判決無可挑剔,但是,因為其判決依據為「疑罪從無」原則,因此,並沒有完全打消患者以及網友對於麻醉醫生到底有沒有猥褻了女患者的疑慮,女患者,也未必對此判決服氣。

因此,本文就從醫學角度來解讀這個問題。

事實上,類似的事情,在醫院經常能夠遇見,我自己在兩年前也在接受無痛胃腸鏡檢查的時候親身體驗過丙泊酚產生幻覺的事情。

我們先來講一個真實的故事。

她40歲,因為經常感覺上腹部不舒服,消化科醫生給她安排了無痛胃鏡和腸鏡。

她先生也是醫生,因此,做胃鏡和腸鏡的時候,她先生也在場。

護士給她打了置管針後,麻醉醫生給她上了麻藥,她就睡著了。

內鏡醫生給做了胃鏡,沒有發現什麼大問題,接下來給她做腸鏡。

在腸鏡快做完的時候,她慢悠悠醒來了,由於快做好了,麻醉醫師就不再給她加麻藥了。

她也就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突然之間,她發出了那種羞羞的呻吟聲,還嬌滴滴地說:「老公你好棒哦,用力啊……」

幸好她老公就在現場!

她老公臉馬上就紅了!

大家都沒有笑,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其實是無痛胃腸鏡比較少見的一種由於麻醉藥物引起的幻覺。

只是,有時候,病人的幻覺會非常有真實感。

她,42歲,那天,醫生在門診的內鏡室給她做全麻下的無痛胃鏡和腸鏡。

不到10分鐘,醫生就把她的檢查做好了,在護士和麻醉醫生的照顧下,她也醒了過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她醒過來的時候,卻非常憤怒的抓住了做胃鏡的男醫生的手,說:「你這個流氓醫生,你竟然性騷擾我!」

胃鏡醫生感到莫名其妙:「我明明給你做了胃鏡檢查,我又沒有幹別的事情,怎麼汙衊我給你性騷擾呢?」

她憤怒地說:「你這個流氓醫生,你不但摸著我的胸,你還侵犯了我下面!」

事實上,這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因為要做全麻下無痛胃鏡,除了胃鏡醫生,還必須配備一個護士和一個麻醉醫師做麻醉和配合。做無痛胃鏡的時候,護士要幫忙扶鏡子和拿東西,麻醉醫師則需要全程看著病人,以免出現麻醉意外。

做胃鏡的房間,為了方便消毒和那器械,在裡面是相通的。

相當於一個大房間隔成幾個小房間,但是沒有門,小房間裡的醫護人員,可以來來去去走動。旁邊的房間裡,門開看,還有另外一個女病人等著做胃鏡。

那個女病人完全可以看得到的胃鏡檢查間裡面所發生的一切。

在這種環境下,醫生敢摸女患者的胸,侵犯女患者下面的話,除非他瘋了!

在大家的解釋下,她還是不信,因為在做胃鏡的時候,她感覺,自己身體的感覺非常清晰,明顯感覺有人摸了她的胸,還和她啪啪啪了。

事實上,病人的這種性體驗感覺非常真實,而且還會有生理反應,比如女性的下面,還會出現一些分泌物。

這個時候,旁邊的麻醉醫師給她從醫學角度說明了問題。

麻醉醫師告訴她,她的這些感覺,其實是叫做「丙泊酚」(異丙酚)的麻醉藥惹的禍。

這是一種麻醉製劑,用這種全麻藥後,病人意識恢復非常快,副作用也少,因此,被用於無痛胃鏡。

但是,藥都有些副作用。

有些人,用了異丙酚後,從麻醉中醒來後會有欣快感。有些人在異丙酚麻醉中會做些美好的夢。

極少部分患者用了異丙酚麻醉後,會出現性幻想,如感覺被人撫摸,親吻,性交等等,有些人甚至還會出現性高潮的體驗。

這種現象,不僅僅出現在使用丙泊酚時。

類似的全麻藥物還有咪唑安定,笑氣等,只是這些藥物發生的概率遠遠不如丙泊酚那樣高而已,因而快感也不那麼明顯。

她對麻醉醫師的話,也是將信將疑。

麻醉醫師當場查了文獻報告給她看。看完這些資料,她再看看整個胃鏡室的環境,再看看下一個女患者做無痛胃鏡的過程,她才相信,麻醉醫生的解釋,是正確的。

2020年9月,在她去世4個月以後,我在自己醫院接受了無痛胃鏡和腸鏡。

在完全清醒以後,我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水。

邊上的同事問我,剛剛你幹嘛嚎啕大哭?

那時候,我的夢境還很清晰。

我夢見了她的病治好了,來胃鏡室接我回家。

但是,最後,她卻說自己要走了,我去拉卻拉不住她,她離我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天際……

這個夢境的體驗,非常有真實感。

以至於,在完全清醒,回到自己病區醫生值班室的時候,臉上還掛了淚水。

丙泊酚雖然對於半夢半醒的患者會產生幻覺,但也只對心有所想的患者,產生幻覺!

這是我自己的真實的體驗。

類似的患者誤會醫生性騷擾的情況也會出現在無痛人流手術中。

經常會有醫院的婦科醫生,在給病人做無痛人流以後,受到病人的投訴,說醫生性騷擾她。

幸好,大部分婦科醫師都是女性,幸好,大部分的手術室都裝有監控,在調看監控以後,病人也就相信了。

患者出現這種誤會,給醫生帶來的困擾真的挺大,如果沒有第三人在場,因為患者的體驗是感覺很真實的,醫生還真是百口莫辯。

事實上,不管是全麻下的無痛胃鏡檢查也好,還是全麻下的無痛人流也好,在操作間,都必須同時有一個護士,一個麻醉醫生和一個醫生,一共有三個人才能完成操作,給病人進行性騷擾不被別人發現,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今天給大家科普了有這一種情況,大家知道有些麻醉藥用了以後病人會有性幻覺出現,以後就不會出現誤會啦!

我們再回到廣西柳州這個案子,我相信大家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看法,我再來理一理思路:

1、女患者感覺,自己在清醒的時候,被麻醉醫師用嘴親自己的左邊乳頭,用手指摸了陰道。

這是在丙泊酚的作用下,真實感非常強。

2、公安機關在女患者的乳頭上也檢測到了麻醉醫生的DNA,在患者陰道分泌物中沒有檢測到麻醉醫師的DNA。

麻醉的時候,要安放心電監護的電極,通常為三個模擬電極,分別放在兩側的鎖骨中點下方和左乳頭下方。病人麻醉甦醒,送病房前,還要把電極撕掉。

戴手套裝電極和撕掉電極,電極上的粘膠會使得電極粘到手套上,操作不方便。

因此,這個操作,醫師往往不會戴手套。

麻醉插管成功和麻醉過程中以及麻醉甦醒後,麻醉醫師都要對患者的肺部進行聽診。

所有的以上醫療過程,一般情況下,麻醉醫師不會戴手套操作,因此,麻醉醫師的手,完全有可能觸碰到患者的乳頭。

DNA檢測技術採取PCR技術,極為敏感,患者的陰道分泌物質沒有檢測到麻醉醫師的DNA,就說明了麻醉醫師確實沒有觸碰到患者的陰道。

3、柳州聯機檢察院的抗訴意見中,均提到「證人梁某2證實丙泊酚在麻醉狀態下可能會產生性幻覺,丙泊酚在患者醒之後不會產生性幻覺」

其實,這位證人說的話,並不完全正確。

丙泊酚在患者半夢半醒之間,更容易產生性幻覺。

女患者在被主刀醫師叫醒後,仍然可以睡去,就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藍英平醫生,於2018年1月4日被柳州市公安局魚峰分局刑事拘留,同年1月19日被逮捕。2019年7月2日被取保候審。雖然最後終審無罪釋放,但其中所受的苦,又有誰能夠感同身受?

藍英平醫生雖然無罪釋放,但是至今仍然有人寫文章,暗搓搓地暗示他還是可能幹了壞事,他所受的委屈,又豈是一個無罪釋放的判決書所能慰藉?

一個救死扶傷盡心盡力的麻醉醫師,卻無端遭此橫禍,不能不令人心酸!

其實際根源,還在於患者沒有對於自己主治醫生的信任。

丙泊酚雖然對於半夢半醒的患者會產生幻覺,但也只對心有所想的患者,產生幻覺!

這個案件,也給我們醫師,特別是麻醉醫師提了個醒。

我建議,在給麻醉狀態下的病人做醫療操作的時候,不管醫生還是護士,都要戴手套。

雖然帶手套在操作的時候有些不方便,但是,至少能夠保護自己被病人感染,也保護了自己被病人誤會。

病人在送出手術室之前,要儘量讓他(她)留在手術室監控能夠看到的地方,而且要有至少兩名或者以上醫護人員在場。

我願以此文,架起醫患溝通的橋樑,來補充柳州中院在裁判文書中,還沒有能夠完全說明的醫學內容。

一個盡心盡職的,救死扶傷的醫師,不應該無端受牢獄之災,不應該僅僅被宣判無罪釋放。我願此文,能夠還藍英平醫生以清白,撫平他內心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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