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弄堂故事】老福康里的一天

靜安區新閘路上曾有一條老弄堂——福康里,建於20世紀30年代,是典型老式石庫門裡弄。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新閘路北側福康里沿街舊影

本世紀初拆遷擴建成由聯排別墅、高層、多層組成的建築群,稱新福康里,環境優美,綠樹成蔭,設施健全,延續著福康里文體生活的積澱。

新福康里弄口

我在這條弄堂裡前後生活達半個多世記,有著深厚感情,耄耋之年不禁勾起青少年時代的深切回憶。

福康里舊影

當年福康里範圍包括福康路上諸多支弄,有白鹿坊、厚福裡、福興裡等,還有新閘路第三小學。滑稽大師姚週二位曾居住在厚福裡,母親對兒子教育有方,就讀育才中學,為以後藝術道路打下紮實基礎。

藝術家姚慕雙、周柏春是一對滑稽戲超級黃金搭檔

乒乓名將李富榮出生後,也搬到福康里後弄堂,當他成名後,整條弄堂也掀起了打乒乓熱潮。

乒乓名將李富榮

評彈大師劉天韻一家也住在這裡,我小小年紀也是評彈迷,有時路過他家門口,裡面傳出的音韻使我流連忘返。我還常常見到當時還是中青年演員的陳希安、華士亭等,從前弄堂姍姍走來,身背琵琶,手提弦子,來劉家向恩師學藝討教。

評彈大師劉天韻

每天清晨是福康里最鬧猛的時候。送牛奶阿姨推著小車,牛奶瓶互相碰撞,發出獨特響聲,預示著繁忙一天的來臨。家庭主婦提著菜籃去菜場,有時還會帶早點回來。福康里周邊小吃很有名氣,有盛利重油炒麵、楊重興牛肉煎包,西海電影院對面的生煎,弄堂口的「四大金剛」,還有馬路對面價廉物美的老山東羌餅。剛吃完泡飯的上班族,有的踏著自行車,有的要去擠公共汽車,屋裡傳出「月票不要忘記」的叮囑。

福康里回望新閘路舊影

當時每幢樓住戶較多,而自來水龍頭少,要趁早提水,避免洗衣、淘米、洗菜高峰時排隊候水,浪費時間。洗好衣服、被子等,有的晾到二樓晒臺上,也有在弄堂裡搭起架子,一幅彩旗飄飄的圖景。大約10點鐘左右,主婦們完成了食品切配工作,離吃中飯還有一段時間,打開收音機聽聽申曲,手裡織織絨線,有時也同左鄰右舍嘎訕胡,消磨時間。

福康里42號

舊影

當年的里弄食堂很有特色。鹹肉菜飯加骨頭黃豆湯最受食客歡迎,紅燒排骨、炒三鮮等菜是當家菜,麵食點心品種多,菜包子做得有點像綠楊邨的味道,附近職工、教師、店員、學生都在這裡搭夥,中午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過去,午後鄰里有打麻將風氣,到20世紀50年代裡弄群文活動展開後,打麻將的習俗才改變。有唱越劇的,跳集體舞的,唱歌的,許多六旬老婦也不甘落後,在居委會的帶領下組成歌詠隊,唱起《台灣自古屬中國》等革命歌曲,還代表福康里參加比賽。

福康路居委會二千歲老婆婆歌詠隊合影

下午學生放學回家,里弄成了他們天地,那時風行刮香菸牌子、頂橄欖核、打彈子、跳橡皮筋、官兵捉強盜等遊戲。當時還有租小自行車業務,我就是騎著租來的小自行車在弄堂裡兜圈子,從而學會了騎車。

福康里在一對楊氏兄弟帶領下,組建了一支由十多位中學生組成的里弄籃球隊,他們省下零用錢,湊起來買籃球,還在窄長的弄堂裡建起一個簡易球場,聘請當時市隊的朱承塘擔任教練。為了做一副籃球板,楊氏兄弟的父親居然將自己準備做壽材的木料捐獻出來。由於大家刻苦訓練,技術進步很大,這支草根籃球隊在周邊有點名氣,經常受附近工廠學校邀請參加比賽。幾年後,隊員陸續考上各高等院校,有的擔任上海機床廠副總工程師,有的成為同濟大學教授、化工研究所所長、合資企業經理,也有人移居海外。幾十年後的今天,他們都是80多歲的老人了,雖不居住在一條里弄,但友誼常在,定期相聚,暢談生活,但主題仍是籃球,關心上海籃球事業發展,享受籃球帶來的樂趣。

老福康里人都知道美琪、西海、平安、新華這四家影劇院

傍晚時分,特別是夏季,弄堂成為納涼的好地方。那時居住條件都比較差,也沒有空調,連電風扇也是稀罕物。華燈初上,搬出桌子、凳子、竹榻,佔據有利位置,先將地面用水沖洗,帶走熱氣,借路燈餘光開始吃晚飯。桌上放著紅燒肉、煎帶魚、糟毛豆、炒青菜和紫菜湯,倒上一杯啤酒,一家子圍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晚飯後提出放在井裡的西瓜,大口品嚐,消除一天的工作疲勞。夜深,小孩睡在竹榻上,大人輕輕搖著蒲扇,驅趕蚊子讓小孩安心入睡。

在福康里就這樣度過每一天,雖然是十分平凡、普通,卻難以忘懷。

原文刊於2019年2月9日《勞動報》
配圖來源:「老牛」的美篇
鳴謝:趙基開先生賜稿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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