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蓋歲月 | (一)戰前的繁華:華蓋事務所滬上作品選

AlliedArchitects

1931-1937

華蓋事務所滬上作品選

~

華蓋歲月 . (一)戰前的繁華和喧囂~

華蓋事務所的三位合夥人:趙深、陳植和童寯

關鍵詞:

浙江興業銀行(留存)、大上海大戲院、恆利銀行(留存)、上海火車站、金城大戲院(留存)、合記公寓(留存)、梅谷公寓(留存)、西藏路公寓(大陸飯店)

每一幢建築都有自己的故事

今天的它

或顯或微

擦肩而過的人們

不知道這一幢幢經過的老屋

心裡裝著的事

亮著燈的一扇扇窗裡

有沒有一聲迴音

~ 相關展覽 ~

在生命的延長線上 :華蓋三人行

從賓大、建築事務所到新中國!

地址:楊浦區圖書館總館一樓展廳

展期:2022.12.6 – 2023.1.2

注意事項:疫情防控期間,本館實行線上預約入館制。

01

華蓋緣起

Allied Architects

Allied  Architects

左:華蓋事務所成立合同書,錄有三位合夥人和律師的簽章

右:兩位合夥人陳植和童寯與客戶合影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是早期留美歸國創業者的黃金時期,建築師是其中的一個典型群體,此中佼佼者之一:誕生於上海的華蓋事務所(1931-1952)是當時中國最重要的建築師事務所之一,也是三位賓夕法尼亞大學的校友:趙深、陳植和童寯在其職業生涯中最親密、最久遠的紐帶。

時人有云「北基泰、南華蓋」,華蓋的地位在業界已有定論。

九十年前的人和事,今天看來已經非常遙遠,只能模模糊糊的找到幾個似是而非的影子,但或許,人生可能還會踏進同一條河流……

這個系列暫起名華蓋歲月,顧名思義,我們會嘗試翻閱時間之書,定格那些從時隙中一閃而過的白駒,讓久違的身影浮出水面,那就讓我們從他們在上海的作品開始吧!

1930年代上海的城市夜空

1930年代上海的城市夜空。

其視角為當時位於寧波路上的華蓋建築事務所。

近處是黯淡的石庫門裡弄屋頂,遠方散發出絢麗光彩的是南京路上的商業建築夜景。

「華蓋」之名由趙深的好友、陳植家的世交葉恭綽所起,一則意指中國建築師在中國蓋樓,二則寓一願景:在中國頂尖,因「蓋」為「超出、勝出」之意。

而事務所的英文名則簡潔的多,Allied Architects!

1930年代的華蓋建築事務所,其辦公地址位於陳光甫創辦的上海商業儲蓄銀行大樓內(寧波路、天津路口)。

無論是事務所的中文還是英文名字,都非常貼切地預見了之後長達二十年間,華蓋建築事務所在中國建築界的成就和領先地位,以及三位合夥人保持終身的信任和誠摯友情。

02

興業銀行

National Commercial Bank

1933

北京東路230號

北京東路230號

華蓋建築事務所的早期項目,浙江興業銀行。

National Commercial Bank

「1930年底我得浙江興業銀行委託設計上海總行大樓,因與淵如在清華和賓校熟識,他在滬已有聲望,乃商之於他,於1931年成立趙深陳植建築師事務所。」 ——陳植

浙江興業銀行設計透視圖

浙江興業銀行設計透視圖

在陳植的回憶中,華蓋事務所的前身—趙深陳植建築師事務所,緣起於興業銀行的一樁設計,某種意義上,可以認為這是華蓋建築事務所在上海承接的第一件委託。

左:上海浙江興業銀行大廈已完成之立面
左:上海浙江興業銀行大廈已完成之立面

左:上海浙江興業銀行大廈已完成之立面。

右:今日之俯視圖

浙江興業銀行的主體為鋼筋混凝土結構,它於1933年至1935年間建造,現代風格,其成本控制較為出色。建築的外觀簡潔,立面為六層三段式,樓頂簷部作幾何式裝飾,底層入口處採裝飾藝術風格。

浙江興業銀行的禮券

浙江興業銀行的禮券

題圖就是華蓋設計的銀行大廈

這是陳植帶來的一樁委託,卻間接地引發了華蓋事務所的誕生。

到1932年,陳植邀其東北大學建築系的同事童寯來滬,三位同出自清華學校、留學賓大的校友齊集滬上,就此開啟了屬於華蓋的時代!

03

大上海大戲院

Metropol Theatre

1932

西藏中路615號

華蓋合夥人童寯1932年繪製

華蓋合夥人童寯1932年繪製:

大上海大戲院效果圖

華蓋事務所的三位夥伴各有分工,趙深擅長業務,陳植負責內務,而美術功底最強的童寯專管繪圖房的工作,這幅大上海大戲院的彩色效果圖就是出自他的筆下。

「大上海大戲院的外表,可說是一座匠心獨運的結晶品。大上海大戲院幾個年紅管(原注:即霓虹燈)標識,遠遠的招徠了許多主顧,是值得提要的。正門上部幾排玻璃管活躍的閃爍著,提起了消沉的心靈,喚醒了頹唐的民眾。下部用黑色大理石,和白光反襯著,尤推醒目絕倫也。」

日夜交替:大上海大戲院的晝夜景緻
日夜交替:大上海大戲院的晝夜景緻

日夜交替:大上海大戲院的晝夜景緻

1933年12月6日,華蓋建築事務所設計的大上海大戲院以美國電影《女性的追逐》首映開幕,立時吸引了眾多觀眾。

這座戲院的設計別出心裁,外立面的條柱狀霓虹燈在夜間炯炯生輝,這與當時流行的傳統復興式建築完全不同。因為三個夥伴早有共識:不做傳統的中式大屋頂。

觀眾廳內共有超過2000個座位,廳內的流線型裝飾和橡皮地板,都給人以非凡的現代感。

1933年《新聞報》 大上海大戲院開幕特刊

「大上海大戲院是藝術最高峰的摩登影宮!」

左上角為美國電影《女性的追逐》首映式!

當時的評論界為此甚至寫了一首詞《一剪梅》:

「昔日荒涼人忽儔,車似水流,馬似龍游。銀花火樹解千愁,燈光裒裒,樂聲悠悠。何時閒散效蜉蝣?一觀壯樓,再領境幽,莫等白了少年頭,歲不重秋,空嘆荒邱。」

似乎,我們也不過是那些白了少年頭的過客……

04

恆利銀行

Mercantile Bank

1932

天津路100號

上海恆利銀行新廈落成記:主要入口之壯麗

上海恆利銀行新廈落成記:主要入口之壯麗

Shanghai Mercantile Bank

三位合夥人之一童寯曾回憶道,上海的銀行家「在銀行設計大廈上,櫃檯怎樣排,銀庫在何處,經理辦公在何處,都有自己的主張,爭取取得‘顧客服務’周到和避免工作上浪費人力物力」。

他所指的就是這幢恆利銀行,由上海著名的「寧波幫」李氏家族的第三代李詠裳投資建造。

建於1933年的上海恆利銀行大樓由華蓋事務所趙深和陳植設計,鋼筋混凝土結構,採當時極為流行的裝飾藝術風格,其原因也很簡單,減少成本而已。

左:恆利銀行天津路立面設計圖
左:恆利銀行天津路立面設計圖

左:恆利銀行天津路立面設計圖

右:恆利銀行內景

《中國建築》和 《建築月刊》均曾專文刊登此作品。《中國建築》介紹「新廈優越之點,在十足顯露荷德兩國最近建築之作風」、「溶和中外美術於一爐,堪稱學實兼優之設計」。

立面設計、入口設計和夾層設計是它的三大亮點。

上海恆利銀行新廈仰視圖:

上海恆利銀行新廈仰視圖:

轉角處的立面裝飾是其亮點之一

銀行的外立面用白色水泥牆為主的豎向線條表述,局部牆面加上裝飾元素。其入口位於今天的天津路、河南中路的轉角處,但它並非建築的最高點,最高點被安排在河南路立面的屋頂。

在某種意義上,這樣的設計提供了聚焦於建築的兩個候選視角。

其底層的實際使用者為恆利、大中兩家銀行,夾層則為保管庫,整體採用了大空間設計。

恆利銀行建造的年代,正值戰前上海金融界的繁華時期,這個時代的商業建築和當時上海灘的商業文化彼此相映,也可以認為,它是戰前華蓋建築事務所的代表性作品之一。

05

上海火車站

(修復工程)

1933

天目東路200號

左:建於晚清的上海火車北站
左:建於晚清的上海火車北站

左:建於晚清的上海火車北站

右:在「八一三」抗戰中,再次為日寇炮火損毀的上海火車站

1930年代的上海,在繁榮的表象下潛伏著諸多危機。1932年「一二八」事變爆發,始建於晚清的上海火車站遭到日機轟炸。

1月30日的《申報》刊載了《北車站被日機轟炸》:「昨日,日飛機投擲炸彈,第一次即向北車站投彈,在八時左右第二次出彈,落在車站外,站內也受一彈,麥根路站也受彈,九時許,北車站房又受彈,當時就被炸倒,下午一時許,北車站房又受彈,即時延到貨房內,貨棧道,貨物均運出今全付之一炬矣。」

戰火稍息,1933年事務所開始著手修復遭戰火破壞的北車站,華蓋利用上海火車站原站房的底腳和石牆作為基礎,在新的設計中站房為3層,以花崗石砌面,作平屋頂,整幢房屋的立面顯得簡潔而大方。

「一二八」抗戰後

「一二八」抗戰後

華蓋事務所設計的上海火車站

摘自《修復記要》

事務所在《重修上海北部記要》一文中描述道:大廳中央設問訊處和招待處,上置標準鍾,大廳南部設公共電話6處,大廳左右還設置二、三、四等旅客候車室、行李存放室及飯廳、衣帽室、盥洗室等。

此外,在站房的東西兩側還各設立了一座花園,為近千平方米的廣場增添了一些自然生氣。

修復後的上海火車站

修復後的上海火車站

然而,此時的上海已然暗流湧動,建築的命運和同時代的人們一樣,在歲月的風雲中跌宕起伏。

不久,全面抗戰爆發,在「八一三」淞滬戰事中,經華蓋修復後的上海火車站再次遭到了戰火的重創……

06

金城大戲院

Lyric Theatre

1934

北京東路780號

金城大戲院街景

金城大戲院街景

Lyric Theatre

「北京路衝,貴州路口,新式之影戲院兀立,即金城大戲院也。按金城戲院,於最近日完工,圖樣為華蓋建築事務所設計,採用最新式。除入口上部開闢高大之窗數行外,另則設小窗幾點而已。其餘部分,則施之以極平粉刷,不尚雕飾,為申江別開生面之作。」

此處描繪的就是華蓋事務所設計的金城大戲院!

左:上映漁光曲時的金城大戲院
左:上映漁光曲時的金城大戲院

左:上映《漁光曲》時的金城大戲院

右:劇院門口場景

當時,許多時新的中國電影會選擇金城大戲院作為首映之地,如《桃李劫》《風雲兒女》等。故它又被稱為「國片之宮」,曾創造過《漁光曲》連映84天、天天爆滿的紀錄。

1938年12月金城大戲院的廣告

1938年12月金城大戲院的廣告

《新聞報》

順便說一句,《風雲兒女》的主題曲《義勇軍進行曲》,即後來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最先便是從金城大戲院唱響的。

07

合記公寓

Lidia’s Apts

1934

陝西南路490號

左:合記公寓的立面設計富有特色
左:合記公寓的立面設計富有特色

左:合記公寓的立面設計富有特色

右:合記公寓街景圖

華蓋事務所在其早期的經營中也曾有過挫折,在這座建於1934年的合記公寓背後就有這麼一個故事。

它是華蓋事務所三位合夥人的清華校友黃季巖提出的委託,設計完成後,因黃所開銀行倒閉,華蓋為此項目存入的三萬元保證金全部損失,造成華蓋經營中一個較大的經濟損失。

亞爾培路、西愛鹹斯路角之合記公寓透視圖

亞爾培路、西愛鹹斯路角之合記公寓透視圖

Lidia’s Apts

建於1934年的合記公寓為現代風格,五層混合結構,平面曲尺形,西南轉角處抹角。頂層為露臺,帶女兒牆,用作屋頂花園。東面沿街設兩個入口,黃色水泥外牆,二至五層窗下的牆面貼有深褐色面磚。

今天的它,依然靜靜地矗立在陝西南路的一角,似乎並未在意八十多年的歲月從身邊流過……

08

梅谷公寓

Micro’s Apts

1935

復興中路1184號

梅谷公寓位於陝西南路(亞爾培路)、

梅谷公寓位於陝西南路(亞爾培路)、

復興中路(拉斐爾路)交界處

Micro’s Apts

華蓋事務所設計的梅谷公寓,位於復興中路、陝西南路轉角,故又稱亞爾培公寓。

這幢建築是華洋人壽保險公司買地後委託華蓋設計,其建築的整體風格為現代主義,功能主義的要素也有一些,而橫向的線條則給建築賦予一定的裝飾效果。

左:地圖中的復興中路1184號梅谷公寓

左:地圖中的復興中路1184號梅谷公寓

右:梅谷公寓今照

整棟建築呈不對稱格局,正面轉角部分的開間較大。二層外牆為咖啡色,三四層使用棕色面磚裝飾。

撇開背景中的高樓大廈,今天梅谷公寓的外觀和八十多年前幾無不同,在一個不同的時間、相同的地點,我們是靠什麼觀察到時間在流逝呢?

09

西藏路公寓

(大陸飯店)

1935

西藏中路

(虞洽卿路69號)

西藏路公寓(大陸飯店)

西藏路公寓(大陸飯店)

西藏路公寓,老上海大約還能記得它的另一個名字:大陸飯店。

據圖所見,它正好位於今天的市工人文化宮對面,也就是西藏中路、武勝路形成的三角地口,這和它當時的路牌:虞洽卿路69號也正對應。

西藏路公寓

西藏路公寓

《中國建築》

遺憾的是,在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城市改建大潮中,它已然消失無蹤。

今天,我們只有在1938年12月13日的新聞報中還能找到它的蹤影,它刊載了位於西藏路公寓的大陸飯店的開幕典禮:「虞洽卿路六十九號大陸飯店,建築新穎、設備精巧 」!

後記

久記營造廠

久記營造廠

它建造了華蓋事務所設計的大上海大戲院

九十年過去了,逝者如斯!

上世紀三十年代,華蓋建築事務所在上海設計的作品中,遺留至今的已經不多了,和其它早期中國建築師一樣,他們選擇了上海作為自己事業的起點,其建築思想和實踐活動跨越了中國固有之形式和現代主義風格的界限……

當他們躊躇滿志在業界開拓之時,喧囂繁華的三十年代卻即將退場,此時戰火的烽煙已經瀰漫在京滬的上空,無論如何,三位夥伴都將走向各自的明天,迎接他們的會是怎樣的命運呢 ?

我們將在華蓋歲月系列的後續中追蹤他們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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