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公交月票花研究(一)

上海公交月票花研究(1965-1995)

公共交通是城市的命脈,當年的上海公交月票遠離我們的視線已27年了,打開封塵的記憶,那一枚枚圖案鮮豔的公交月票貼花,勾起了我的懷舊情緒。

昔日月票花,今日收藏品

事實上,公交車上的月票貼花類似於火柴盒上的貼標。月票花和火花似一對姊妹花,情同手足。月票花的票幅與火花標幅相似,她不僅可以與火花媲美,而且收藏的價值比火花毫不遜色。在上海民間收藏界,兩者兼而藏之的愛好者不多,但還是有,本人就是為數不多的其中一位。我還發覺,月票花有點近似郵票,也是一種帶有「面值」的紙質收藏品。月票花因在流通領域消耗過多,其存世的量遠不如郵票流存下來的多,這也是造成收集月票花不像收集郵票來得那麼普及。在上海,月票花屬小眾收藏,有一種「養在深閨人未識」的感覺,有鑑於此,故特別值得推介,讓更多喜歡收藏的愛好者,欣賞到月票花的美麗與可愛。

這裡欣賞到的月票花,只是月票花中的一個系列,即上海市區所用的公交月票花。在上海月票花大家庭中,還有上海公交專線月票花、上海郊區公交月票花、上海內河輪渡月票花、上海公園月票花等等。

走進月票花世界,會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上海公交月票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908年。是年9月英商電車公司在《字林西報》上刊登了發售公交月票的廣告,10月正式發售,僅售出334張,次月增加到363張。當時每張售價8元,要曉得當時的8元,可在市場上購置到一石大米(156市斤),當時公交月票的出售只限於外國人,是不賣給國人的。當時外國在滬的兒童,可以享受每張5元的優待票。這就是上海開埠以來首次出現公交月票的情況,至今已有114個年頭了。

新中國成立後,上海市電車有限公司開始發行乘車公交月季票,持票者每乘車一次,由售票員用票鉗在相應的日期標記處打孔,表示當日已經乘車使用。

從此張1951年發行使用的公交月季票「使用人須知」得知:①此票限本人持乘本市各路線公共汽車之用,郊區無效;②月季票規定於每月1日起使用。乘車時應將此票交售票員在使用日期內軋洞,如遇檢查員索閱時,應再交出查驗;③不得將月季票隨意塗改裁剪或擅自打洞。如經查覺,應將月季票沒收;④如有冒稱或頂替冒用月季票者,經查覺後,除將冒用之月季票沒收,並應補繳普通月季票一張之票款;⑤月季票尚有遺失,不予補發,如經向公司掛失者,經查獲後,由公司斟酌實際情況,交由原持有人領用;⑥使用人須嚴格履行月季票辦法內之一切規定。

大致而言,1956年2月份之前發行的上海公交月季票的使用規定就是這樣的。

上海政權更替後,各家公交企業發售月季票,分別有成人公交月季票、兒童公交季月票、學生公交月季票、婦女公交月季票等,價格各不相同,大體上劃分為普通公交月季票和價格優惠的特價公交月季票兩種。這也意味著,上海1956年2月份之前的「軋洞式」公交季票,是「貼花式」公交月票使用前的「最後貴族」了。

1956年2月,上海出現了電車、公共汽車通用公交月票,當月乘次不限,並實施統一價格,每月6元。到3月份首次將通用公交月票改為按月粘貼月票貼花。當時這種按月粘貼的公交月票花是設計成豎式的(見上圖),用了7個月(從3月份使用到9月份)後,從10月份開始即改成橫式的了。

從1956年10月開始,上海公交月票花樣由豎式改為橫式(見上圖),從此這種橫式被固定下來,一直沿用到上海公交月票「退役」為止。從1956年10月到1965年,上海公交月票花上的圖案,基本上是一成不變,即以公交汽車和電車作為主圖。

1965年

1965年

從1956年10月至1965年12月,上海公交月票貼花釆用公共汽車和電車圖像為主,雙色套印,其中有些帶有不同上海建築圖案作為背景,整體設計風格沿襲不變。這個時間段(9年零3個月)的月票花,給人感覺是工藝從簡,圖案單調,色彩乏味。從1962年開始稍作了一點改進,即在原來的月票花圖案四周添加了一個框形邊飾。

1966年

1966年

1966年,上海公交月票貼花一改十年不變的以公共汽車電車為主的圖案設計,開始百花齊放,出現了令人眼花繚亂的圖案造型及色彩強烈的美術創作,豐富有趣,精彩紛呈。如1月份大紅燈籠與身後的南京路國際飯店;2月份萬年青與身後的大世界;3月份挺拔古樹與側旁的龍華古塔;4月份稻穗與後邊的上海外灘。每幅畫面,前後呼應,動靜相宜,生動活潑,各有其美。6月「文革」爆發後,月票花也如影隨形,亦步亦趨,不甘寂寞,在月票花上打上了鮮明而濃厚的「文革」色彩,「紅色經典」開始在月票花上「傳唱」,革命戰火,萬山紅遍。如5月份的江南造船廠在紅色背景襯托下,顯得光芒四射;在6、7、8月份上,葵花朵朵向太陽、革命紅旗迎風招展、紅色火炬衝雲霄等接連出現;到11月份,刷有「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萬歲!」標語的公共汽車駛進畫面,預示出革命風暴的到來;12月份推出毛澤東語錄 :「你們要關心國家大事,要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從是年下半年開始,之後發行的大部分上海公交月票貼花,多多少少都打上了「紅色」的烙印,直至「文革」結束。

也許是機緣巧合,正當1966年上海月票花在造形藝術求變之際,恰巧遇上了「文革」,它時不我待,利用其方寸票幅,有心插柳,把「文革」這段十年曆史的經典部分給複製了下來。

1967年

1967年

1967年,上海全年12枚公交月票花清一色都選用了毛澤東語錄。這一年的月票花,因其有著特殊時期的特定意義,而成為月票花收藏人的「最愛」,是月票花「粉絲們」最為刻意的「文革」收藏專題。十年「文革」期間,《毛澤東語錄》與人們的日常生活和社會活動親密無間,每個中國公民基本上人手一冊,真的是「愛你沒商量」,它顯然是當時中國的一大政治潮流和人文景觀。

這12枚上海公交月票貼花上的毛澤東語錄,可以說「字字句句閃金光」。但凡有過「文革」這段經歷的人,對當年盛行的學毛著運動並不陌生。1966年8月,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召開,會議通過《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於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決定》。全會公報中寫道 :「全會認為,林彪同志號召軍隊在全軍展開學習毛澤東同志著作的群眾運動,為全黨全國樹立了光輝的榜樣」。林彪倡導學毛著所謂的最好方法有二種,一種是走捷徑,主要是學「老三篇」;另一種就是「活學活用」,即可以簡單、直接地用「毛澤東語錄」去對號入座。1966年12月16日,林彪在《再版前言》中說得更具體,其中「要帶著問題學,活學活用,學用結合,急用先學,立竿見影,在‘用’字上狠下功夫」。當年林彪的這段話竟有作曲家將其譜成曲,推廣到全國各地,讓文藝宣傳隊上臺演唱。從此,全民學語錄、唱語錄、背語錄成為全國人民的一種文化自覺,成為「文革」的一種風氣、一種時髦。「紅寶書」僅1966年到1968年兩年中就發行7.4億多冊,堪稱世界奇觀。

1968年

1968年

1968年十二個月的上海公交月票花畫面,有著諸多的「文革「色彩與資訊。

我們知道,「文革」十年曆經了三個階段: ①從1966年「五·一六」通知開始發動至1969年4月中共九大召開;②從九大至1973年8月中共十大召開;③從十大至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幫」結束。1966年1月11日,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中央文革小組聯名發出賀電,肯定上海「一月奪權」行動。上海「一月風暴」的先例,拉開了全國範圍「打倒一切」「全面奪權」的序幕。隨著「全面奪權」的深入,無政府主義急劇膨脹,全國動亂迅速升級。1968年1、2月份的月票花畫面即為上海「一月風暴」而量身定製的。

當我們仔細看本年的上海公交月票花,會發現每月的重要節日,其主題思想會在本月的月票花中有所體現,非常貼切。如「三·八」婦女節,3月份的月票花上語錄為 :「團結起來,參加生產和政治活動,改善婦女的經濟地位和政治地位」;如「五·一」勞動節,5月份的月票花上有「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的口號;如「七·一」黨的生日,7月份的月票花上語錄為 :「黨組織應是無產階級先進分子所組成,應該領導無產階級和革命群眾對於階級敵人進行戰鬥的朝氣蓬勃的先鋒隊組織」;如「八·一」建軍節,8月份的月票花上的語錄為 :「軍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如12月26日是毛澤東的生日,12月份的月票花上出現「敬祝毛澤東萬壽無彊」的賀壽畫意。尤其引人注目的是10月份這枚月票花。畫面中一輪紅日從波濤滾滾的大海上冉冉升起,光芒萬丈,「文革」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林副統帥的燙金手跡: 「大海航行靠舵手,幹革命靠毛澤東思想」的金句躍然其上。這是十年「文革」月票花上的首次出現,是空前,也是絕後。

是年的這12枚月票花,是所有上海「文革」公交月票花中政治思想與創作表現最為高度統一的一套月票花,也是形式與內容非常吻合的一套月票花,它「文革」味道特濃,革命鬥志彰顯無遺。欣賞之餘,感覺那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就在眼前,其衝擊力撲面而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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