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傳奇 | 1940年:百樂門紅舞女陳曼麗因何被暗殺?(作者:馬軍)

敘上海老底子事 憶上海老底子人

孤島風雲,滾滾紅塵……

1940年2月24日夜,上海百樂門舞廳內樂聲悠揚,舞客如雲。是日適值週末之夜,該舞廳可通宵營業,故舞池擁擠,高朋滿座,氣氛熱於往常。11時許,頭牌紅舞星陳曼麗抵達,只見她身著淡黃色旗袍,黃色絲襪,黑雞高跟皮鞋,髮際插一銀花,儀態十分嫵媚。見狀,豪客們紛紛趨前招呼,陳忙於應酬,不斷轉檯,大有應接不暇之勢。零點55分,場內適開綠色霓虹燈,正當她與舞客在場邊交談時,從音樂臺左側,突然串出一位身穿西裝的青年,迎面奔來,從懷中抽出一把手槍,向陳連開三槍,一彈中右頭頸,一彈中左臂,又一彈中腹腰,陳當即倒地,血流如注。舞客劉伯榮(上海人,27歲,剛香港從歸來,暫寓東亞旅館516號房間)、彭秋堂(上海人,27歲,住康腦脫路三德坊20號)則分別被第4顆流彈擊中右臂和後背部。兇手於尖叫嘈雜之中,混入人群,從大門口飛奔逃出。三人隨即被送往海格路(今華山路)紅十字會救治。劉某輕傷無甚大礙,彭某、陳小姐則因傷勢過重分別於25日黎明和26日凌晨時分去世。是為著名的陳曼麗血案!無論在百樂門的歷史上,抑或是整個老上海的舞廳史裡,這都是最著名、最震撼的社會、政治事件之一。須知此案的來龍去脈,還得從陳曼麗的身世談起。

百樂門舞廳夜景

百樂門舞廳夜景

陳曼麗原名玉英,曼麗是她下海伴舞后取的花名。父親陳慕森是安徽人,早年攜全家旅居日本,開了一家理髮店餬口。玉英的童年是在日本度過的,所以能說流利的日語。「一二八」事變後,中日關係緊張,許多華僑歸國,陳父也因生意不佳,舉家回到上海,一家老小仍靠其微薄的剃頭收入維持生活,很慘淡地住在康腦脫路(今康定路)一間亭子間裡面。此時的陳玉英,雖年僅十四,卻因發育之早,儼然已出落成一個姿容秀麗、體態婀娜的少女。正在為家境苦惱間,遇到了鄰家的一位大哥,他是在某跳舞場做事的,於是便聽他大談當舞女的好處,「每跳一次不滿5分鐘,就有1角7分許進帳,一點鐘跳上6次,豈不是就有1元了嗎,那末一夜以8小時計算,平均可得8元,一個月總得有二百四五十元的收入,現在世間上哪有比這個職業來得好,如果你要進去,我可以給你介紹」。聽了這番話,玉英心動不已,既然做舞女可以貼補家用,而且又不是賣淫,所以沒有什麼難為情的,於是便請這位大哥引路。

入門倒也不難,上海有幾十家跳舞學校,並不需要多少學費,只要耐心學上十天半月,多多少少也會跳幾種舞步了。但是玉英卻極有悟性,在大華舞校經著名舞師陳天意提點,舞藝突飛猛進,一星期便速成畢業了。隨後,進入聖愛娜舞廳正式伴舞。貨腰之初,陳因妝扮不佳,著實可憐,一身很舊的衣服掛在身上,皮鞋也沒有,雖然面孔很美,但一時間竟無人過問。無奈之下,幾天以後又轉到維也納舞宮去,不想這一轉竟轉來了紅運,陳曼麗很快與「朱瑪利」、「徐虹」、「楊文英」並列為該舞宮各有千秋的四大美人,時人有贊:「其芳態麗影,固可以與當世之美人魚楊秀瓊相抗衡」。維也納乃屬滬上一流舞廳,紅星群集,風雲際會,陳曼麗何以能否極泰來,剛剛出道就能中選並盛極一時呢?原來,她遇到了貴人。

這位貴人就是中國實業銀行總經理劉晦之(1879—1962年)。劉先生名體智,晚號善齋老人,安徽廬江人,其父是清末淮軍重要將領、曾任四川總督的劉秉璋。他不僅是大銀行家,還是一位大收藏家,私藏文物堪稱海內一流,尤其殷商甲骨、商周青銅器,世間無出其右者。除此之外,年過五十的劉晦之還有「蓬拆」之好,是各家舞廳的常客。自從他在維也納舞宮見到「窈窕淑女」陳曼麗後,即驚為天人,痴迷不已,不是叫她做坐檯子,就是替她做衣裳,隔三差五還要請陳單獨外出吃夜宵、看電影。有了劉氏的追捧,曼麗更是自信大增,憑藉輕肢柳腰,常常能把交際舞跳得風情萬種,淋漓盡致,舞藝日益高超。於是,富商巨賈紛紛羨豔而來,追求者日眾。為了投桃報李,也為了有座穩定的靠山,曼麗決定息舞嫁給劉晦之做妾。小姑娘有此心願,老頭兒自然喜歡的不得了,於是租下愚園路579弄中實新村48號以供同居,過起了金屋藏嬌、雙宿雙飛的生活。屋內裝了電話,全新的法國木器,坐的是沙發,踏的是波斯絲絨地毯,曼麗從脖頸到手指更滿是珠光寶氣,一派富貴之氣。但是性喜熱鬧的她,終究過不慣金絲鳥搬的冷清生活,且兩人年齡相差過大,齟齬不斷,不久她就和劉先生「拜拜」,拿了10萬塊分手錢,重入舞池了。這大概是1935至1936年間的事。

在聖愛娜和維也納再操舊業的陳曼麗,不久又結識了另一位豪客新歡。此人名叫朱瑞甫,排行第九,30餘歲,出自安徽望族,在上海置有房地產,亦是九福製藥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兼大股東,該公司具有20萬資本,年營業額更在數十萬之巨。朱九擅長交際,性格豪爽,出手闊綽,常常出入舞場。與曼麗相識後,兩人「妾既有心,郎亦有情」,不久朱便拋妻棄子,與陳同居於福煦路(今延安中路)康樂村14號。兩人倒也恩愛融洽,很快就育有一子,取名寶寶。

不想天不憫人,閻王無情,1938年間朱九竟因盲腸炎突然離世。曼麗悲痛之餘,痛哭三天,不進飲食,後又守孝百日。其間,還一手操辦,在樂園殯儀館為丈夫舉辦了體面的葬儀。

此後,為了調整心緒,陳曼麗曾一度南下到香港中華舞廳伴舞,儘管當時港島舞業大興、人才濟濟,但畢竟天然美人,鶴立雞群,當地舞客對她趨之若鶩,因此在一次競舞比賽中獲得過「舞國大總統」的稱號。由港返滬後,曼麗即被嗅覺靈敏的百樂門經理鬱克飛所羅致,此後兩年間依然大紅大紫。每天晚上10時許,當她在舞女大班的引導下進入舞場時,總有十幾位乃至二十幾位貴客翹首以待,要與她共舞或攀談,她一會兒在這張桌子聊天,一會兒又要轉到另一張桌子,應接不暇,炙手可熱得很。據說這是她的黃金時代,「月入數千金,出入汽車,吃中菜嫌太膩,吃西菜厭太淡,種種豪闊,不可一世」。不過,也正由於生活飲食的紊亂,她也患上了舞女的職業病——慢性胃病。總之,百樂門資方將其倚為棟樑,一切待遇均較其他舞女為優,不但舞票三七分賬,曼麗得七份(普通舞女只有五份),而且還專為她配備了一個專供使喚的小郎。以至當時曾有舞評人士認為,陳曼麗已超越了過去曾經轟轟烈烈的王小妹和北平李麗,成為了引導舞國上海的新時代人物。

陳曼麗之所以能芳名沖天,除了作為紅舞女的一般氣質外(即姿色、舞藝、對「生張熟魏」的圓活應對外),還具有若干獨特的素養。她人極聰慧,上海方言和日語之外,還能說流利的國語和英語,足以應接各方舞客。她又很好學,舞技自不待言,其它如書法、游泳、溜冰、騎馬、騎腳踏車,甚至開小汽車等,無不嫻熟。而她最大的業餘愛好是唱平劇,且尤擅青衣,深得精髓,她曾在黃金大戲院客串表演《金玉奴棒打薄情郎》,與之演對手戲的是名伶葉盛蘭和馬富祿。其間,陳唱腔抑揚宛轉,有珠走玉盤之勢,全場喝彩聲不斷。而每逢公益活動時,她也總喜歡引吭一曲,以助眾興。此外,曼麗有好生之德,熱心救濟事業,這也大大提高她的知名度。每逢舉辦救濟難民的慈善活動,她從不推辭。有一次,上海難民協會主辦慈善茶舞競賽大會,她唱了一曲《駕後罵殿》而獲福果券400張,成績最佳。另一次,百樂門舉辦慈善舞會,曼麗所得舞票在1萬元以上,全數捐出以加惠難民,其慷慨大義令人動容。

陳曼麗女士倩影

陳曼麗女士倩影

1939年6月24日《申報》第18版還曾特地登載了一篇專文《舞國寫影》(小田撰),勾勒了陳曼麗的生活線條:

舞場跑了將近一年,這位天字第一號紅星,陳曼麗,卻從沒請她伴過舞。這其間也有一點小小的理由,因為她坐檯的生意太忙了,偶爾遇著她坐在本位上的時候,這算是一個機會,但同舞一曲甫終,她又被別人喚去坐檯了。這時節你若等她下臺,不知等到什麼時候,若一走了帳,她雖並不介意,自己總覺的帶些揩油意味。要買舞票吧,一元二元似乎拿不出手,五元十元又好像太寃,所以還是不跳為是。

我旣沒有請她伴過舞,對於她的舞技如何,當然不能有所藏否,不過她這人極聰明而且很有良心,這是從目見耳聞的兩件事實上可以推想得到的。大約遠在五六年前,我一位親戚孫老太太,假座大中華飯店做壽唱堂戲,大軸是陳曼麗的全本棒打薄情郎,由孫履安先生飾金松,陳桐雲配莫稽,據桐雲說,曼麗的戲,就是由他指授的。我以為一個舞女演戲,那有什麼可看,不過孫履安先生的丑角,是向來馳名票界,而且不肯輕易演唱的,似乎不可錯過機會,不料曼麗的做表,居然超出意料之外。從來票友演戲,大多數的毛病,總是臉上無戲,曼麗居然會運用眼神,臉上非常生動,她是個票友,並且是初出臺的票友,豈不是難能可貴,不是聰明人,能有這樣的成績嗎?

至於良心好的推測,乃是另一位舞女吿訴我的,據說她曾與一位客人,結下朱陳之好,那客人也是一位靑衣票友,遭不幸在去年下世去了,這位陳小姐居然守到七七期滿,才肯出來重理舊業。你想既無名分,更無所謂禮敎束縛,竟肯犧牲著花花綠綠的鈔票,不要替人家守七,也可算是心喪了,這還不夠有良心嗎?

雖然身為頂級紅星,收入頗豐,但陳曼麗卻很是節儉,除了身上裝束必須適應時代要求外(她經常出入南京路鴻翔時裝公司,選擇衣料,定製新裝),其他一切從不浪費濫用。由此便攢得了一筆款項,存於四行儲蓄會。(好吃懶做的陳父曾覬覦這筆款項,父女雙方還為此對簿公堂)遇害前不久,她剛在巨籟達路(今鉅鹿路)、亞爾培路(今陝西南路)附近覓得小洋房一座,頂費3000元,裝修剛剛告畢,且購進了一套價格不菲的紅木傢俱,準備適時遷入,好好過過小日子。不想晴天霹靂,發生噩耗,小洋房竟無福享受了。

陳曼麗遭到槍擊的舞池

陳曼麗遭到槍擊的舞池

陳曼麗中彈送院後,曾由醫生施加手術,鉗出子彈,補好腰、腸。其間她還曾醒來,向身旁的母親詢問手中戒指何在?但隨即又昏厥過去,出現了呼吸急促、高燒不斷的症狀。在與死神搏鬥了20多小時以後,她終於在26日凌晨2時離世,時年僅22歲。此前,中彈的茶商彭秋堂業已傷重而死,留下了4個孩子。當曼麗在院搶救時,醫院電話大忙特忙,各界來電問候者不可勝數,上海聞人虞洽卿則親自趕到醫院慰問。許多舞國姊妹等在醫院走廊,聽聞噩耗時,均泣不成聲。

《申報》1940年2月26日第10版對陳曼麗去世的報道

數日後,在樂園殯儀館舉行了陳曼麗的追悼大會,館中人頭攢動,前來祭奠的親朋好友很多,亦包括袁履登、虞洽卿等名人。為感謝陳生前熱心公益,上海難民救濟協會特贈以「惠及難胞」四字匾額高懸禮堂中,氣象頗為雄壯。場內堆積有五六十隻花圈,掛有輓聯:「昔日粉墨登場,為五百難童請命。/今夜突遭狙擊,使萬千同志傷心。」「疾風莽草太無情,酒綠燈紅,碧血慘濺驚滿座。/碎鏡停裝豈有數,梁空泥落,傷心揮淚泣幽魂。」「舞國數名姝,看綠酒樽邊,銀燈影裡。/一曲四千金,顛倒眾生,也為眾生造福果。」等等。其中亦有百樂門舞廳所獻。棺木為楠木製,曼麗仰臥其中,姿容與生前無異。24名和尚,環繞屍旁,唸經超度。曼麗的兒子寶寶陳世忠則披麻戴孝充作孝子,他只有4歲,白白胖胖,天真爛漫,尚不知自己已成為失去父母的孤兒,以後只能靠年邁的外婆來撫養了。

自古紅顏多薄命,又何況亂世?眾多舞國中人對此也常在言語間流露出不勝晞噓之感。1940年4月20日《申報》第14版所載《如是我聞——陳曼麗死後的明日黃花》一文記錄了某舞女和某舞客這樣的議論:

「一個人總要安分守己,陳曼麗在我們舞女界中,也總算封王的了,她要能安安分分幹她的本行,也不至於遇著這種飛來橫禍,真個是自作孽,不可活。」這是曼麗死後我第一次聽到的話,說的人,無疑也是位紅星了。

有一次遇著個常和曼麗伴舞的友人,他告訴我曼麗遇害的那天,他也在場,手摸著傷口還能講話,可算死得慘極了。我問他你有什麼感想呢?他說:「死了就換個別人跳一跳罷了,反正舞女是死不完的。」這倒是個達觀者。

一位客人說:「陳曼麗的肌膚,白凈瑩澈,渾身找不出絲毫斑點,現在再要想找這麼個人,真就難了。」這口氣很像是位入幕之賓,不然,怎會檢查得這樣細到呢?又一位客人說:「又美麗,又聰明,態度又大方,應酬又周到,又肯用心學玩藝,像陳曼麗這種多才多藝美豔大方的人,要老天爺再製造一個出來,卻還不容易呢。不過她死的歲數,倒要說是相當,不然,像賽金花那樣,讓人家只留著個老婆子的影像在腦海裡,覺得多麼乏味呢。」這到也是一部份理由。

至於社會大眾,更是將此事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甚至有人專門推出了兩本揭秘性的小冊子,即《百樂門大血案:舞國新慘劇》(筱快樂,上海:樂村出版社1940年3月版)和《陳曼麗血案》(姚乃麟,中央書店1940年3月版),以供眾娛。還有人寫過一首名為《陳曼麗慘死》的滬語詩,字裡行間刻劃得倒是頗為真切,值得一讀:

天生俏佳人,出身安徽人。芳名陳曼麗,必過廿二春。

地一紅舞星,專跑跳舞廳。從前在維也納,現在到百樂門。

人人看得起,歡喜陳曼麗。儂也開香檳,我也用法幣。

我是陳曼麗,跳舞做生意。踏進舞場裡,好比收印子錢。

梅花朵朵開,跳舞稱首魁。啥人碰一碰,至少數百塊。

板凳坐枱子,頂多曲瓣子。鈔票一大卷,塞進襪統子。

長衫客人來,看見勿理睬。頂好西裝客,跑出勿推臺。

五六來過脫,就是禮拜日。忙得肚皮餓,嘸末功夫吃。

四六頭上紅,銅鈿賺得動。結交嘸窮鬼,都是大富翁。

一落跳舞場,都會學漂亮。黃毛小丫頭,變了美姣娘。

要唔來跳舞,全靠法幣多。銅鈿帶得少,勿能吃豆腐。

血九紅希希,說到陳曼麗。二月廿四號,會得出事體。

三六九黃昏,舞場鬧盈盈。有位彭秋棠,是個曲瘟生。

三五小夥子,劉伯榮著面子。就喊陳曼麗,過來坐枱子。

綠呢沙發椅,坐落陳曼麗。扣扣要交際,眼睛跳勿其。

疑狐決勿定,來了一個人。洋裝穿筆挺,手拿白郎林。

三四冤家齊,對準陳曼麗,一連打四槍。頂厲害腰眼裡。

一二三聲音,先死彭秋棠。此刻都驚慌,曼麗都受重傷。

試驗來接氣,送到醫院裡。可憐陳曼麗,已經來勿其。

一死真悽慘,大家心不歡。樂園殯儀館,從此勿迴轉。

二三朋友將,倒楣彭秋棠。殺人帶耳朵,冤枉勿冤枉。

(筱快樂:《百樂門大血案:舞國新慘劇》,第59、60頁)

孤島時期,血雨腥風,百樂門所在的滬西地區更成為日、偽、國、共等各方勢力角逐的特殊戰場,你殺我砍,彼炸此爆,暗殺接連不斷,因而有「滬西歹土」之稱。一個紅舞女在光天化日之下,遭人槍殺,更平添了一份恐怖、悲劇、神秘的氣氛。陳曼麗究竟為何被狙,箇中原因至今仍然是個謎。當時曾流行有政治暗殺的說法,其中又有截然相反的兩種版本,其一是陳出於民族義憤,曾拒絕為某日軍軍官伴舞,因而遭忌恨被殺;其二是陳與汪偽某要員過從甚密,被重慶方面的鋤奸隊「鋤」掉了。除此之外,還有「拒絕敲詐說」和「情殺說」等。陳曼麗的社會關係非常複雜,得罪人是難免的,要獲悉此案的確切原因,還得找到當年公共租界警方的偵訊檔案,但筆者在上海市檔案館搜尋多年,迄今未見其蹤影。

(原載《檔案春秋》2014年第4期,2014年4月10日)

補記:

近年來,筆者一直在搜尋陳曼麗的死因材料,而把關注點置於其子陳世忠後來的成長道路上。筆者發現,陳世忠在1984年曾向作家劉賓雁表示,母親是因「拯救兩名愛國志士,死於敵特毒手」。(劉賓雁:《第二種忠誠》,《開拓》創刊號,1985年)之後,陳世忠又曾於1995年3月29日致信著名演員狄梵、劉瓊,較為詳細地講述了其母陳曼麗受人之託,說服漢奸張某釋放被捕的愛國志士,但又遭張某保鏢敲詐、槍殺的猜測。而這一猜測的來源,主要是基於其外祖母(陳曼麗之母,1951年去世)對童年陳世忠的講述。(2020年7月,筆者通過孔夫子網購得了此信原件,共4頁,鑑於著作權的問題,目前不宜公佈)

陳世忠,1937年生,自幼學習成績優異,曾被選為上海市第六屆學代會代表。1954年,17歲的他以優異成績被選拔到留蘇預備部,旋赴蘇留學,專攻機床工具,並擔任莫斯科機床工具學院中國留學生會主席。1960年他以幾乎各科全部5分的成績結束留蘇生活,被授予機械工程師職稱。1964年,陳世忠因生性耿直,上書毛澤東主席和中共中央,批評當時已經明顯抬頭的個人崇拜現象,由此因反革命罪被判處8年有期徒刑。獲釋後,他於1977年起在哈爾濱搪瓷三廠做技術工作。1981年,其反革命罪獲徹底平反,旋即調入哈爾濱市工人業餘大學任講師。他的科研究成果非常突出,撰寫、翻譯了大量的科技文獻,而且還是一位業餘的長跑名將。目前,陳世忠定居在瑞典斯德哥爾摩附近。他的一生如同其母陳曼麗一樣,富有傳奇。

作為新中國最早的赴蘇留學生之一,僅有過往優異的學習成績是遠不足以成行的,陳世忠一定受過極為嚴格的政治審查。僅以其父、其母的一般身份看(一個是資本家,一個是舞女),他要獲選通過,在那個時代幾乎沒有可能。筆者由此猜測,其母很可能是曾從事過有利於抗戰或中共的事業,其子才在建國後獲得了特殊的回報。

當然,這仍然是猜測,只有將來查閱到更權威的資料(如陳世忠的個人檔案),才能確證此事。

2021年7月18日

2021年7月18日

1995年3月29日,陳曼麗之子陳世忠給演員狄梵、劉瓊的信件

來源:「上海史研究通訊」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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