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聯、聯華、世紀聯華，到底啥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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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國內不管去哪兒你都能碰見的超市叫什麼？

711？羅森？不，在十八線縣城，你連這些連鎖便利店的影子都見不著。

在國內，真正遍地開花的超市一般名字裡都帶倆字：華，聯。

等等，你家樓下小超市是叫聯華？還是叫華聯？世紀聯華？還是世紀華聯？什麼華，什麼聯，是不是傻傻分不清楚？

實際上，這些某華某聯關係錯綜複雜，但你家樓下小超市十有八九就只是蹭個熱點。

華聯、聯華，傻傻分不清楚

世界上到底有多少「某華某聯」？

可能沒有人能確切說出來到底有多少，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數萬個。現在在企查查上搜尋「華聯」，北京市內就有2579家企業，上海有2617家，最誇張的是廣東——足足35808家企業，共用著「華聯」這同一個名字。

「聯華」也沒少到哪兒去，而且數量甚至還在飛漲——5月27號，企查查上搜「聯華」有51101個企業關聯，6月28號就突增到51654家企業，也就是說，一個月內，全國就已經多了五百多家「聯華」。

所以為什麼這些企業都叫華聯、聯華呢？這些遍佈大街小巷的「華」、「聯」們之間，到底有啥關係？

事實上，這麼多「華」和「聯」背後的老東家可能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其中，零售行業中最主要的2位「領頭大哥」是上海百聯集團和北京華聯集團（下文分別簡稱這倆集團為「上海百聯」和「北京華聯」）。

為了避免大家待會兒不認識「華」、「聯」這倆字，這裡先上圖。

單純從公司的隸屬關係來說，是這樣的：

「聯華超市」、「華聯超市」、「世紀聯華超市」三種連鎖超市，以及快客便利，都屬於上海系百聯集團旗下的「全家桶」[1]。

北京的「華聯們」，則都屬於「北京華聯集團」。北京華聯旗下有「北京華聯綜合超市」、「北京華聯商廈」兩家上市公司，還擁有著全北京最讓北漂感覺自己不配的商場——SKP[2]。

〓 北京華聯旗下的北京SKP是著名的奢侈品商場之一 / 圖蟲創意

所以，北京和上海的超市雖然都愛叫「某華某聯們」，但其實互不相干，沒啥關係。

不過，為什麼北京的超市大多叫「華聯」，上海的則愛叫「聯華」，且「華聯」、「聯華」、「世紀聯華」一鍋大亂燉？

這其實是上海早期資本收購吞併留下的時代底色。

〓 上海南京路商業步行街的華聯商廈。今年早些時候，位於南京東路340號的華聯商廈因業務調整而暫時關閉 / 圖蟲創意

最開始，都坐落於上海的「華聯超市」和「聯華超市」是完全不相干的兩家。

「聯華超市」聽起來很像「華聯超市」的山寨，但其實，1991年成立的「聯華超市」比「華聯超市」還早上一年[3]，且發展勢頭一直比「華聯超市」強勁。

兩者先是在2003年歸併整合入百聯集團[1]。2009年，集團內部大魚吃小魚，「華聯超市」被「聯華超市」給吞了，成為「聯華超市」的子品牌[4]。至於「世紀聯華」，是聯華超市為了保持超市業態多樣性，後來推出的專攻大賣場類型超市品牌[5]。

於是就有了上海現在的局面——「聯華超市」、「華聯超市」、「世紀華聯」一大家子。

然而，北京華聯和上海百聯也只能解釋「某華某聯」的冰山一角。

聯華超市2021年財報顯示，截至去年12月31日，聯華超市共擁有門店3279家[6]；但單企查查上搜「聯華超市」，就有16076家企業，比如什麼廊坊聯華超市、常州聯華超市。「華聯超市」則更誇張，有近四萬家企業，包括濟南華聯超市、信陽華聯超市等等。

也就是說，整個中國還有很多家叫「華聯」、「聯華」的超市，和上海的華聯超市、聯華超市沒什麼關係。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非常容易讓人混淆的超市——「世紀華聯」。是的，你沒看錯，「世紀華聯」跟「世紀聯華」只有一字之差，但它又是一個完全獨立的品牌，而且規模還不小。

〓 「世紀華聯」和「世紀聯華」只有一字之差，但屬於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 視覺中國

早在10年前，光北京就至少有5家公司在使用「世紀華聯」品牌，門店更多達870餘家[7]。

就是這麼一大堆名字跟雙胞胎兄弟似的「某華」、「某聯」，普通人真的想分清都難。

而每一年，都有幾百例爭搶「華」、「聯」商標權的案子，上海百聯和北京華聯也曾數次有過「巨頭之爭」。

「華」、「聯」這2個字，到底有什麼魔力，為什麼上萬家超市都在搶著用這2個字？

華聯多胞胎，怎麼來的

中國超市都愛叫「某華」、「某聯」，不是沒有原因的。

「華聯」這個詞，曾代表著百貨大樓、超市業態的最輝煌鼎盛時期。

80年代末，百貨行業開始繁榮，原商務部撥款給沿海14個城市辦商廈，以「華聯商廈」為統一字號[8]。

八九十年代，華聯商廈在各大城市捲起了一股商廈熱潮。那時候的華聯商廈火到什麼程度呢？華聯商廈從沿海城市開到三線城市[9]。到2001年，全國已有47家華聯商廈[8]。

在南通，華聯商廈開業頭五天，日客流量達到了10萬人次[10]。而福建華聯商廈因為率先建了電動扶梯，吸引了很多顧客來商場做扶梯玩，於是福建華聯為了減少電動扶梯的客流，甚至一度對顧客乘扶梯進行收費[11]。

〓 現在，電梯已經成為每個大型商場的標配，但對二三十年前的消費者來說，電動扶梯可是個新鮮玩意 / 圖蟲創意

不僅商場里人山人海，商廈業績也都好得嚇人。作為較早成立的華聯商廈之一，80年代末，在零售業市場疲軟的環境下，上海華聯商廈的銷售仍然比上年增長了16.7%，利潤也增長了27%[12]。

正是這種火爆全國的現象級景象，捧紅了「華聯」這個名稱，也讓全國各地的中小零售業紛紛效仿。

當然，除了華聯商廈知名度實在很高之外，某華某聯遍地開花還有一個現實原因：商標侵權風險比較低。

名義上，「華聯」的商標專用權，是由1994年沿海城市的華聯商廈共同成立的「全國華聯商廈集團」所有的。但這個「全國華聯商廈集團」是個鬆散型聯盟。雖然全國各地的華聯商廈都採用了統一的字號、標徽，但各地的華聯商廈和全國華聯商廈集團之間、各個華聯商廈之間都是獨立的個體[8]。

〓 位於青島的華聯商廈大樓 / 圖蟲創意

正因如此，「華聯」常常被各地中小企業挪用，再加上各地的「華聯商廈」本身就很多，才造成如今「華」、「聯」遍佈全國的局面。

直到近幾年，對於某華某聯商標和名稱的侵權官司才多起來，但早已擋不住「華」、「聯」們擴張的腳步。

某華某聯招牌氾濫還帶來一些戲劇性的後果。

比如2019年，某地方華聯超市攤上負面新聞，這下全國很多家「華聯」都跟著背了鍋。上海百聯和北京華聯都不得不發聲明自證清白——那家華聯跟我們沒關係啊，不關我們的事[13]。

「華聯」、「聯華」之所以開遍全國，上海百聯和北京華聯兩個巨頭功不可沒。

〓 位於上海南京路的華聯商廈 / 圖蟲創意

2001年，上海聯華已經有1500多家門店，那幾年平均每2天至少新增一家門店。當時的聯華策略是「推土機式擴張」，把上海聯華做成「中國聯華」，5年時間內把網點規模從1000家擴展成6000家[14]。

上海聯華擴張之處，不斷吸納地方的「本土超市」。比如她們陸續收購重組了上海百家便利、永昌超市、為民超市等。在杭州、蘇州等地，對金龍萬家福、蘇州百匯進行重組。越來越多零散的超市網點，掛上了「聯華」招牌。

2002年，聯華超市，在全國各地開了已經開了1921家門店，遍佈17個省份[15]。

北京華聯也並未偃旗息鼓。在1997年成立北京華聯綜超之後幾年，北京華聯綜超已在十幾個省區開設超過30個店面，並計劃在未來五年開滿200家[8]。

巨頭的推動之下，「華聯」、「聯華」的浪潮席捲中國。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沒過幾年，在2005年，上海華聯超市就出現了10年來的首次虧損[16]，奏成了之後二十年間，華聯、聯華時代落幕的序章。

老華聯們，在偷偷改名

早些年間，「華」、「聯」2個字是個香餑餑，幹零售、開超市的，誰都想蹭一蹭它的熱度。以至於「某華」、「某聯」超市開遍了中國大街小巷，一度成為「超市」的代名詞。

但十幾年後的今天，某華某聯已然不復當年的榮光了。

2021年9月，北京最後一家華聯商廈——望京店閉店。新聞鋪天蓋地，很多媒體直呼：北京就此告別華聯時代[17]。不止北京，全國各地經常冒出華聯閉店的新聞。比如，陪伴青島人30年的青島華聯商廈，也在去年5月停業[18]。

〓 陪伴了當地人三十年的青島華聯商廈 / 圖蟲創意

北京華聯的另一個子公司，華聯綜超淨利潤也虧損2.81億[19]。

上海聯華的日子同樣不好過。

2012年起，上海聯華超市的淨利潤就開始下滑，2015年更是出現4.97億元的虧損，並且後面又連著虧了兩年，直到2018年才扭虧為盈[20]。

這種扭虧為盈還是以關閉大量門店為代價的——2018年，上海聯華關閉了364家門店，而那一年它一共也就新開了314家門店[21]。

一眾老「華聯」們只有一種方法：改頭換面。

〓 北京華聯早就換成了BHG的logo / 視覺中國

首先是淡化華聯招牌。2021年，聯華超市負責人表示，自2019年起，聯華超市開始啟動轉型。為了避免和其他華聯超市撞名，上海聯華打算把旗下所有「華聯超市」都轉型，「升級換代」成聯華超市[22]。

同時，除了超市之外，上海聯華所屬的百聯集團還在發展便利店、生鮮超市等其他業態。例如，隨著業內生鮮超市的發展，2017年，上海聯華成立了「鯨選未來店」[21]。

北京華聯也沒閒著。早在2012年，北京華聯所有旗下品牌都已經換成BHG（Beijing Hualian Group）的logo[9]。

〓 2019年，北京華聯鄭州二七店升級改造，內部部分樓層裝修已被清除 / 視覺中國

但淡化招牌當然不夠用，還得靠拓寬別的商業路，而北京華聯近幾年的「救命稻草」，就是我們之前提到的奢侈品百貨商場：SKP。

SKP可以說是目前北京華聯的最大支柱。從2007年成立，到2011年開始蟬聯國內商場銷售榜冠軍，北京SKP只用了四年時間[23]。

疫情期間，當聯華、華聯超市們的業務線一縮再縮的時候，SKP的奢侈品銷售額卻一漲再漲——國際旅遊受到限制，沒法出國買的有錢人們都紛紛轉向國內奢侈品商貿。於是2020年，中國國內個人奢侈品銷售額增長48%，2021年也在此基礎上增長了36%[24]。

〓 SKP成為北京華聯的新寵兒 / 圖蟲創意

在這股奢侈品熱潮下，2020年，SKP超過了全球第一的奢侈品商貿倫敦哈羅德百貨，一躍成為了全球高端百貨的零售額第一名。2021年，在國內高端零售物業榜單中，北京SKP以將近240億的銷售額居首位[23]。

是的，你以為老「華聯」們落寞了，其實人家早就改弦易轍，悶聲發大財了。只不過，超市和購物中心忙著「升級換代」，讓我看看多少人的錢包拖了後腿？

參考資料：

[1] 硃紅軍, 楊靜, & 張人驥. (2005). 共同控制下的企業合併: 協同效應還是財富轉移——第一百貨吸收合併華聯商廈的案例研究. 管理世界, (4), 116-131.

[2] 北京華聯官網. Retrieved from http://www.beijing-hualian.com/Introduction.jhtml

[3] 聯華超市股份有限公司企查查簡介. Retrieved from https://www.qcc.com/firm/13491b6503329fbfe786fca7c8e78560.html?fp=websitelist#assets

[4] 上海友誼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關於控股子公司股權收購事項的提示公告. (2009).

[5] 上海世紀聯華超市發展有限公司企查查簡介. Retrieved from https://www.qcc.com/firm/e8c1cdd36485f56c01e5fd004bcaa358.html

[6] 聯華超市股份有限公司2021年年報. (2022). Retieved from https://www1.hkexnews.hk/listedco/listconews/sehk/2022/0429/2022042901784_c.pdf

[7] 中國網. (2012). 「華聯」品牌陷濫用亂局 870家門店遍佈京城. Retrieved from http://finance.sina.com.cn/roll/2012

1120/082713729710.shtml

[8] 楊麗平. (2001.9.25). 47家華聯是：盟軍還是對手. 中國經營報.

[9] 婁月. (2012.12.05). 「華聯」品牌全國亂戰的秘密 輝煌起家四分五裂. 北京商報，retrieved from http://www.ce.cn/cysc/sp/info/201212/05/t20121205_21297166.shtml

[10] 冷培天. (1988). 國慶前夕南通華聯商廈開業. 江蘇商論, 7.

[11] 謝充靈. (2014.4.28). 福州現代商業發展縮影：記憶中逝去的「老商業」. 福州晚報，retrieved from http://fz.fjsen.com/2014-04/08/content_13838081_all.htm

[12] 張新生. (1991). 在市場疲軟中銷售不疲——上海華聯商廈的經營策略. 財貿經濟, (1), 57-59.

[13] 李貝貝. (2021.8.10). 多個「華聯」躺槍阿里事件，聯華超市回應「和本公司無關」，北京華聯BHG發聲明澄清. 華夏時報，retrieved from https://www.chinatimes.net.cn/article/

109739.html

[14] 中國經營報.(2002).上海聯華欲收地方諸侯,零售連鎖業最大購併案揭幕。

[15] 上海友誼集團股份有限公司2002年年度報告全文. (2003).

[16] 陳華. (2007.1.1). 華聯超市經營困境「雪上加霜」10年來首現虧損. Retrieved from http://futures.money.hexun.com

/1990216.shtml

[17] 張潔. (2021.9.29). 北京最後一家華聯商廈將停業，情懷難抵業態老舊. 新京報. Retrieved from https://m.bjnews.

com.cn/detail/1632880842122885.html

[18] 光明網. (2021.4.24). 再見！陪伴青島人30年的這家商場將於下月停業！Retrieved from https://www.sohu.com/a/

462715697_162758

[19] 北京華聯綜合超市股份有限公司2021年年度報告. (2022).

[20] 投資者報. (2018.10.29). 扭虧為盈的聯華超市，還是笑不出來. Retrieved from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15586134870502667&wfr=spider&for=pc

[21] 聯華超市股份有限公司2018年年報. (2019). Retrieved from https://www.doc88.com/p-7505060702003.html?r=1

[22] 吳衛群. (2021.8.8). 聯華股份躺槍？「濟南華聯超市與我們沒有關係」. Retrieved from https://www.shobserver.

com/wx/detail.do?id=394215

[23] 陳奇銳. (2022.1.29). 240億！北京SKP奢侈品年銷售額再創新紀錄. 界面新聞，retrieved from https://baijiahao.baidu.

com/s?id=1723279228794158395&wfr=spider&for=pc

[24] Bain Company. (2021). A Year of Contrasts for China’s Growing Personal Luxury Mark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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