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者:瓦萊麗·波塔波夫;阿爾特姆·德拉布金
受訪者:德米特里·洛扎,原蘇軍「謝爾曼」坦克指揮官
中文編譯:毛豆123

A:每輛坦克的載彈數量都有標準嗎?
B:是的。作戰時,我們會攜帶一個標準基數的彈藥(比如JS-2重型坦克的攜帶量就是28發)。如果需要長時間作戰,則會在外部攜帶另一組彈藥。當我們在維也納衝殺時,上級就讓我們攜帶了兩個基數的彈藥:一組在車裡,另一組就放在車外的箱子裡。此外,我們車外的儲物箱裡塞了兩大包繳獲的德國巧克力,剩下的則用於填裝個人用品。如果我們必須對敵軍後方深處的某個地域實施突襲,口糧就會被換下,全部改成彈藥。所有補給任務均由2噸重的美製「斯圖貝克」卡車負責,它們會把彈藥和其他補給一同送到營裡,再進行分發。
還有件事我不得不提一嘴:如何保存我們(蘇聯)的彈藥:幾發炮彈被一層薄薄的油脂覆蓋在木箱裡。一個人不得不坐上幾個小時,把炮彈上的油脂徹底弄乾淨了才行。美製彈藥則裝在硬紙板的容器中,三發炮彈一裝,到手時,炮彈在容器裡還亮著呢!把它們取出來後直接裝車即可。

▲美製「謝爾曼」坦克的彈藥分佈位置。
A:您的座車裡會攜帶什麼樣的彈藥?
B:穿甲彈和高爆彈,而且是按比例攜帶,穿甲彈佔總彈藥量的三分之二,高爆彈則佔三分之一。
A:其實這是要取決是什麼坦克,對吧?比如我軍中裝備的JS坦克就是另一種載彈方式?
B:沒錯。但JS坦克配發的彈藥威力巨大,一發就足以解決任何事情。當部隊殺入維也納時,上級給我們配發了3輛JSU-152承擔火力支援任務(注:在洛扎本人撰寫的書中則稱之為「SAU-152」,原採訪者瓦萊麗還專門詢問了洛扎關於這一車輛的相關資訊,洛扎則稱這些自行火炮,其實是基於JS坦克底盤改進的JSU-152。)。在高速公路上,「謝爾曼」能以70公里的時速呼呼向前跑,而JSU-152卻移動緩慢。
我在書中還提及了自己在維也納的一場遭遇戰。德國人試圖用幾輛「黑豹」坦克發起反撲。眼見「黑豹」殺到,我便命令一輛JSU-152上去迎戰。「給它來一發!」我命令道。維也納的街道很窄,建築物也高,四周還留下了一些不要命的傢伙,想一睹這場生死對決。在400至500米的距離上,JSU-152開火了。致命的炮彈準確命中了「黑豹」,把它炸的身首分離,數噸重的炮塔甚至飛到了幾米開外!152毫米炮彈發射後造成了不小的衝擊波,把周圍窗戶玻璃都震碎了,嘩嘩往下落。直到今天我都沒預料到這一點!儘管我們都戴著頭盔,但還是有不少人的肩膀、手臂被玻璃劃傷。這就是我第一次在大城市作戰的經歷。
此前,隊伍裡傳過一句「名言」:「聰明人(指裝甲部隊)永遠不會硬闖大城市,而是會繞開它。」然而,在上級的命令下,我們還是開進了城裡。

A:總體而言,維也納市裡的建築有遭到嚴重損毀麼?
B:不是很嚴重,與華沙比起來要好不少。我所在部隊任務是控制維也納市中心及周邊銀行。我們還從金庫裡搜出了18噸的黃金!即使如此,我們還是認為(自己的命運)「不會有什麼大變動。」有部下曾經跟我開玩笑說:「咱要是就取一袋就好了。」但我嚴肅告訴他們:「夥計們,為了這一袋子小東西,咱得坐多少年牢?」
A:您的隊伍裡是不是也有沒分到坦克的坦克手?
B:的確有,且佔我們總人數的三分之一。這些人會協助做很多事,比方說幫我們的座車加油、補給彈藥、機械維護以及任何他們需要做的事,他們都很盡心盡責。
A:請問您如何評價德國人的「虎式」坦克?
B:「老虎」是個蠻沉的大傢伙,「謝爾曼」不可能從正面消滅掉它,因此,必須要迫使它露出側面才行。若是我軍防守,德軍進攻,我們會採取一種特殊的戰術:派出兩輛「謝爾曼」消滅「老虎」。第一輛「謝爾曼」會朝「虎式」的履帶開火,使其只能用一邊履帶行駛,最後轉向失去行動動力;這時,第二輛「謝爾曼」會對其暴露的側面裝甲開火。我軍就是用如此戰術,即「二打一」的策略消滅「老虎」,戰功也由兩輛車的乘員共享。

A:您曾經朝自家士兵或者友車開過火嗎?
B:夥計,在戰場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我部在尤赫諾夫以西時就遇到過誤擊事件。我們旅的坦克抵達一片森林候令。在我們前方3公里外,一場戰鬥正在進行著。當時,德國人已經在一條小溪對岸建起了橋頭堡,並開始向縱深推進。軍級首長立刻向附近的友旅下令,要他們派出一個坦克連的「瑪蒂爾達」坦克拔掉德軍的橋頭堡。德軍很快就招架不住,沿著小溪後撤。而我軍的「瑪蒂爾達」陸續往回開。
此前,指揮部為了防止陣地被德軍突破,又從後方調來了一個反坦克炮營,就部署在我們駐地前方300米處。由於事先未能取得聯絡,且炮兵也不認識自家的「瑪蒂爾達」,眼看著一群坦克突然從林子裡鑽出,炮兵們便架炮開火了。這一打,就報銷了三、四輛坦克,餘下的「瑪蒂爾達」則紛紛轉向找掩體。帶頭開火的炮兵營長跑到一輛被毀的坦克前,想看個究竟,結果發現殘骸裡躺著的是自家人,其中一名坦克手的胸前還掛滿了勳章。
另一次誤擊事件發生在科爾松-舍甫琴科戰役期間。當時,我軍已完成了對「科爾鬆口袋」的包圍圈,第5集團軍的T-34從南面對敵進攻,我們開著「謝爾曼」從北進攻。友軍的T-34先前沒有得到通知,把我們的「謝爾曼」當成了敵軍,結果營長尼古拉·馬留科夫的座車被毀,不幸遇難。

A:上級有處罰過任何人嗎?
B:不清楚,也許有吧,每次誤擊事件都由專人負責調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