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指文烽火工作室著,【戰爭事典053】《戰爭事典:秦國將相鐵三角》

格蘭特在當晚並未考慮夜襲。通過厄普頓的「 試驗」,他看出敵軍防線遠非堅不可摧。10 日當晚,他對米德下令:「今天用了一個旅,明天我們用一個軍試一下。」由於議員沃什本於次日返回首都,格蘭特讓他幫忙給總參謀長哈勒克帶信,這封信中的一句話很快將成為北方各大報紙頭條:「即便花費整個夏天,也要在這條戰線一決雌雄!」
格蘭特本打算在第二天便發起進攻,孰料天公不作美,先是氣溫驟降,隨後颳起東北風,暴雨夾雜著冰雹,拍打在戰士們鬍子拉碴的臉上,最終格蘭特不得不把進攻推遲到12 日。11 日晚,格蘭特給米德下令,讓第2 軍向東轉向,在第5軍與第6 軍的遮斷下移動到突出部正北側,12 日天剛亮時便集中進攻突出部的尖端;與此同時,第9 軍進攻突出部的東側;沃倫與賴特則隨時待命,準備沿著漢考克打開的突破口突進。
11 日戰事的中斷,以及一系列支離破碎的情報,例如安德森的前哨偵察到聯邦軍正在向東側調兵,邦聯軍右翼的一座教堂尖頂上的觀察員發現藍色的縱隊向弗裡德里克堡撤退等等,讓李深陷「戰爭迷霧」之中而不得自拔。於是李召集尤厄爾、赫斯以及依舊臥病在擔架上的希爾等人開會。會上,一些年輕的軍官為對手在10 日的正面進攻中損失慘重而幸災樂禍。「先生們,」李平靜地說,「我認為到目前為止,格蘭特幹得非常棒。」然後他闡述了自己的推測:格蘭特由於在斯保契爾維尼亞受阻,將會繼續向東尋找通往裡士滿的另一條道。「我的看法是今天敵軍就會東撤到弗裡德里克堡,我希望你們屆時做好出擊的準備,如果他們撤退,我們必須進攻。」
軍官們都驚呆了。在他們看來,自己獲勝的唯一希望就是繼續死守塹壕。希爾說:「將軍,讓他們繼續向工事進攻吧,我們能守得很好。」但李決心已下,他擔心一旦對手趕到他的前面,那麼他將被迫反過來正面進攻敵軍陣地,這對北弗軍團來說是無法承受的。他宣佈:「我軍團無法承受圍困,必須結束現有狀況,不要死守在佈設好的陣地裡。」在這位骨子裡流淌著積極進攻血液的老將看來,即使己方在兵力、火力、後勤補給都處於絕對的劣勢,也要千方百計奪回主動權。李的判斷令「騾蹄鐵」一帶的防禦遭到極大削弱。尤厄爾為方便追擊格蘭特,將30 門火炮中的22 門撤到1.5 英里外的後方集結。午夜之前,聯邦陣線傳來一陣隆隆聲,年輕的參謀官麥克亨利·霍華德中尉戰後依舊記憶猶新:「聽得一清二楚,像是遠方的瀑布或者機械聲。」霍華德的旅長喬治·斯圖爾特准將覺得不大對勁,聲音距離邦聯陣線越來越近,好像是大批部隊在集結。他通過層層報告,請求尤厄爾調回火炮,後者才命令炮兵於12 日凌晨2 點返回「騾蹄鐵」,但第2 軍的炮兵總監阿米斯特德·朗直到凌晨3 點30 分才收到這一命令。
凌晨時分,在漢考克軍部的前方,縱深為50 排、總計1.5 萬名藍衣健兒早已刺刀上槍,整裝待發,準備在冷雨中的清晨發起突擊。漢考克本來計劃在凌晨4點整發起進攻,但接近時辰時,他看了看天色,覺得還不夠亮。4 點30 分時,他才命令第2 軍出動。全軍很快便籠罩在大霧中,就連騎在馬上的漢考克本人都看不清步行的部下。

5月12日的雙方戰局
位於攻擊線東翼的是第1 師,時年29 歲的弗朗西斯·巴羅准將和往常一樣身穿法蘭絨方格襯衫,頭戴一頂舊軍帽。第1 師跋涉過爛泥遍地的樹叢,進入一片曠地,趕走對手前哨後,看到陣地前的鹿砦如同籠罩在妖霧中的惡魔犄角,他們便把槍扛在右肩膀,大步衝了上去。最前方揮舞斧頭的工兵奮力斬斷帶刺的樹枝,清理被伐倒的大樹,為步兵闢出通道。令士兵們意外的是,他們幾乎沒有遭到大炮轟擊。「騾蹄鐵」里強森師士兵從睡夢中驚醒,手忙腳亂地裝彈射擊,但由於連日陰雨,火藥受潮,導致火帽「噗噗」地炸裂,更換火帽又浪費了寶貴的時間。
見對手抵抗輕微,巴羅命令全師加快速度,士兵們高呼「嚯啊!」散開陣形,如同一群奔馬闖入邦聯軍「騾蹄鐵」東側陣線,與威廉·威徹的旅(之前的瓊斯旅)撞在一起,在後者迅速崩潰後,又開始攻擊斯圖爾特旅的側面。巴羅右側的第3師則先後與路易斯安那旅(即斯塔福德旅)和「石牆」旅展開交鋒。「緊接著是難以描述的,用刺刀、槍托、劍以及手槍的近距離交戰。」紐約第124 團的查爾斯·魏根特中校寫道:「兩邊的軍官用劍揮砍著,並用左輪槍面對面射擊。」弗吉尼亞第33 團的道爾中尉回憶道,「場景非常可怕,硝煙與濃霧中依稀可見的人影顯得碩大無比,叢林被炮口的火光與排槍射擊時的閃光照亮。」斯圖爾特的北卡羅來納第1 及第3 步兵團幾乎沒開一槍,就放下了武器;而名震天下的「石牆」旅也不堪一擊,讓聯邦軍「一時很難辨別哪幫人更多,是向前湧動的聯邦部隊,還是被趕到後面的叛軍戰俘」。強森將軍竭力挽回頹勢,一邊拄著胡桃木手杖在塹壕中蹣跚走動,一邊喊「快打!快打!」當他看見聯邦士兵衝上來時,便揮舞手杖想加入肉搏,結果很快成了俘虜。
最後邦聯火炮終於被運了上來,威廉·卡特上尉的炮兵連剛在突出部佈置好第一門火炮,便聽到有人命令他「停止射擊」。卡特回頭,發現已被敵人包圍。在其不遠處,另一門炮才佈置好,炮手哭叫著說:「 我該把炮口對準哪兒?」查爾斯·科爾曼中尉喘著氣說:「對準揚基佬。」隨後氣絕而亡。
「 騾蹄鐵」處半英里長的陣線裡逐漸湧入近 2 萬聯邦軍,強森全師已被打垮。強森將軍以下,3000 名官兵、20 門大炮、32 面戰旗以及綿延半英里長的輜重車,都成為聯邦軍的戰利品。根據霍雷斯·波特中校回憶,格蘭特得知戰果喜人後,「用他最瀟灑的動作點著煙」並說道:「這正是我想聽到的訊息。我之前就期待白天的一次勇猛衝鋒抓獲大量戰俘,漢考克幹得好。」不久後,格蘭特見到了十幾個被俘的邦聯將校。當見到衣衫破爛、一瘸一拐的強森將軍時,格蘭特向這位墨西哥戰爭時的舊友親切地打招呼,並給他一根雪茄和篝火旁的一把椅子,與其敘舊。漢考克與強森也頗有交情,強森對他說:「點兒真背,但相比其他人,我情願好運氣落在你身上。」不一會兒,斯圖爾特也被士兵帶了過來。漢考克迎了過去,把手伸向他:「怎麼樣,斯圖爾特?」斯圖爾特傲慢地回答:「在這種情況下,我拒絕和你握手。」漢考克變了臉色:「在其他情況下,我也不會主動和你握手。」隨後漢考克安排將這些戰俘送往後方,特意囑咐給強森將軍一匹馬,而讓斯圖爾特步行。
李當天按老習慣3 點30 分起床。當他在油燈下吃早餐時,聽到了防線中部傳來的槍聲,便本能地反應到他的判斷完全錯誤,對手並未撤退,而是發起大規模進攻!李立即騎上「旅伴」趕到現場。當他看到灰頭土臉、衣服破爛、身上沾滿鮮血的部下紛紛後撤時,便振臂高呼:「頂住!你們的戰友需要你們戰鬥!停下來,弟兄們!」為了讓士兵認出他來,李摘下帽子。弗吉尼亞的炮手羅伯特·斯蒂爾斯回憶道:「他的臉孔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嚴厲,但未顯示任何震驚或驚恐的痕跡……他喊道:‘丟人啊!弟兄們,丟人啊!回到你的團裡!回到你的團裡!’」但當尤厄爾用指揮劍背憤怒地拍打潰兵時,李命他約束自己:「你連自己都控制不住,怎麼能期望控制這些人呢?如果你無法控制你的情緒,你最好離職。」
正在此時,作為第2 軍預備隊的厄爾利師從「 騾蹄鐵」的西側橫穿突出部,趕過來擋在聯邦軍前方。其指揮官正是在莽原一鳴驚人的約翰·戈登准將。戈登戰前是一個商販,未受過任何軍事教育,但他天賦出眾,勇冠三軍,很快便在邦聯軍中嶄露頭角。在莽原戰役時,他提議並親自指揮的側翼攻勢險些扭轉戰局,因此給李留下深刻印象。當李趕到時,戈登向李敬禮道:「 將軍,你打算讓我做什麼?」李命令他準備發起反擊。戈登再次敬禮準備離開,但他看到李依舊揮著帽子繼續向前,便立即回到總司令身邊,堅決地說:「李將軍,你不該親率部下衝鋒。這件事專有其人負責,其他人都做不了。在你身後是弗吉尼亞人、佐治亞人以及卡羅來納人,在任何戰場他們都從未讓你失敗,在這裡也不會的。是嗎,孩子們?」
士兵們高呼:「是!」並喊道:「李將軍撤到後方去!」他們將「旅伴」團團圍住,試圖讓馬掉頭,李也不再一意孤行,回到後方。
清晨5 點30 分,也就是聯邦軍的進攻發起1 個小時之後,戈登命令埃文斯旅(之前的戈登旅)與霍夫曼旅(之前的佩格勒姆旅)發起反擊。左側羅茲師的兩個旅也加入了進攻,但羅茲師的一個旅長朱尼厄斯·丹尼爾受了致命傷,該旅不得不放緩腳步,該師另一個旅長——26 歲的斯蒂芬·拉姆瑟光戰馬就換了3 匹,他的右臂也中了彈,但依然引領手下奮力向前。此時聯邦第2 軍已經成為強弩之末。由於地方狹小,士兵們相互擠在一起,猶如亂哄哄的暴民一般,連長經常發現身邊的藍衣士兵竟然來自十幾個不同的連,根本無法指揮。
按照計劃,由聯邦第6 軍發起第二波對「騾蹄鐵」的攻勢。清晨6 點,第6軍的第2 師撲向突出部西側羅茲師把守的陣線,劉易斯·格蘭特上校則率領佛蒙特旅支援突出部東側的巴羅師。參戰不久後,賴特軍長便大腿中彈跌下馬來,好在傷勢並不致命,第6 軍沒有在3 天之內失去第二位軍長。賴特經過簡單處理後,蜷縮在一個泥坑裡,繼續指揮戰鬥。突出部西側很快成為戰場新的焦點。劉易斯·格蘭特回憶道:「木頭之間的縫隙與孔洞射出的子彈擊中或擊穿了很多人,士兵們爬上工事,旁邊的人紛紛把上好膛的槍遞給他們。他們不停地射擊直到被擊倒,而後其他人頂上,繼續幹這要命的活兒。」一個邦聯士兵對一個可怕的細節記憶猶新:士兵們將距其最近的屍體的手擺放好位置,當手僵硬後,可以用它很舒服地夾子彈。羅茲師把守的戰線,戰後被稱為「血角」。

黎明後趕來支援的邦聯軍德克薩斯旅
目前邦聯防線形勢最危急的地段莫過於「血角」,羅茲師在這裡要頂住聯邦第6 軍大部分兵力,顯然無法堅持太久。於是李命令邦聯陣線最左側——波河西岸的安德森師抽調佩林、哈里斯兩個旅火速增援,並縱馬直奔勞瑞爾山丘附近迎接他們。但此時這裡正遭聯邦第5 軍火炮轟炸,「旅伴」受到炮火驚嚇,一發炮彈甚至險些擊中李。李毫無懼色,早上7 點之後,當他看到哈里斯的密西西比旅正趕赴戰場時,自告奮勇地要親自率領他們衝鋒。「快回去,將軍!快回去!」密西西比將士高喊,「看在上帝的份兒上,回去!」李告訴他們:「如果你們向我保證能把工事裡的敵軍趕走,我就回去。」安德森師的兩個旅歡呼著,跑步到拉姆瑟旅的右側,並在上午8 點左右發起反擊。這時輪到賴特反過來向漢考克求援,漢考克把自己的1 個旅及第6 軍的佛蒙特旅都送到「血角」,這又迫使李把第3 軍的麥克格文旅送入了這臺飛速旋轉、無情切割年輕戰士生命的絞肉機。
上午9 點30 分,賴特將第1 師,也就是最後一個師派上前線,頂替退下來的莫特師。思維一向超前的厄普頓主張用大炮在敵軍防線炸開一個口子,於是炮兵第5 團C 連碾著泥潭與沿途的屍體,疾馳趕來增援。兩門拿破崙滑膛大炮直接射擊,數發霰彈打入陣線中,將對手打得血肉模糊。邦聯軍反應過來後,集中步槍對準暴露在外的聯邦炮兵一陣猛射,將聯邦炮兵連人帶馬擊倒。最後還是附近步兵趕過來,幫助倖存炮手把火炮拉到後方,只留下散落的輪子陷在泥中。
「血角」處的屠殺持續了幾個小時,聯邦軍每一匹騾子都馱著3000 發彈藥,給士兵提供持續不斷的彈藥補充,因此這場戰役的火力在戰爭史上堪稱空前。不時有碗口粗的松樹被密集的子彈打斷,樹冠砸在擠成一團的士兵腦袋上。雨一直下,傷員裹在泥漿中窒息而亡,在灌滿雨水的塹壕裡溺斃。有些地段屍體多得實在沒法射擊,士兵不得不將屍體拋出塹壕,才能立住腳繼續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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