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男不聽《七友》,女不聽《鍾無豔》。
《七友》裡唱道「誰人曾照顧過我的感受/待我溫柔吻過我傷口/能得到的安慰是失戀者得救後/很感激忠誠的狗」。
《鍾無豔》裡唱道「得到好處的你 明示不想失去絕世好友/沒有得你的允許 我都會愛下去/互相祝福心軟之際 或者準我吻下去/我痛恨成熟到 不要你望著我流淚/但漂亮笑下去 彷彿冬天飲雪水」
這兩首歌其實都是愛而不得的天花板神作,《七友》是在白雪公主的故事裡,以小矮人的視角寫作,《鍾無豔》則是那個「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的醜女無鹽。
雖然性別不同,但講的都是用朋友的身份藏起了無望的愛意,而對這兩首歌非常有共鳴的人,一定有過愛而不得的經歷。
所以才有了文章開頭的那句話,不是不能聽,而是不敢聽。
受傷之餘,我發現了一件事——不管是熱戀、分手、或者愛而不得,總能有一首粵語歌是我們心中「YYDS」。
除了細膩的演唱和優秀的編曲,最戳人的就是歌詞。
粵語歌的歌詞像一根荊棘準確地扎進我們心臟最柔軟的角落,在歌詞中,我們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而且因為獨特的發音,對於粵語歌,我們似乎總是情有獨鍾,這背後的原因不禁讓人感到好奇。
粵語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
粵語,顧名思義就是廣東話,它在中國的廣東中西部、廣西東南部及香港、澳門和東南亞的部分國家或地區都有被廣泛使用。
就片語來看,很多粵語中的字詞都保留了古代漢語的表達方式。例如:得閒(有空)、飲(喝)、食(吃)等。這些詞非常有意思,如果用普通話進行造句,別人可能會覺得你在說文言文!
以陳奕迅的《浮誇》中歌詞為例,裡面中的很多詞在普通話的中可能並不常見,讀起來也比較拗口,但是在粵語中卻被經常使用:
我的心情猶像樽蓋等被揭開
似木頭似石頭的話
著最閃的衫 扮十分感慨
我舊時似未存在嗎
粵語保留了較多古漢語中的語音和聲調,發音系統比較複雜,有19個聲母,56個韻母和九聲六調,比較完整的保留了中古漢語中的「入聲」,其聲母、韻母、聲調與古漢語標準韻書《廣韻》高度吻合。
鑑於這個聲調的具體內容由於太過學術與複雜,所以在此就不多做介紹(其實作者自己也沒看太懂)。
但是總而言之,更多的聲調和語音讓粵語學習起來難度翻倍的同時,也有了更好的韻律,在語言表達方面有了更多的複雜性和變化性,增加了語言本身的美感。
粵語作詞人黃偉文(同時也是上文中《浮誇》的詞作者)就在一次訪談中談到了粵語歌詞本身的特點和美感:
反觀這些年一些流行歌裡的強行植入的「粵語歌詞」,實在是讓人無語。
可能本身聽不懂粵語的人對這些歌詞的感受沒有很深,但這些「尬植入」粵語的歌曲要麼是發音不標準、要麼是歌詞不自然,廣東本地人聽得尷尬到腳趾都能摳出三室一廳。
2015年電影《夏洛特煩惱》中魔改《咱們屯裡的人》中就使用了極致的「散裝塑膠粵語」演唱這首原本的鄉村愛情主題曲,但這喜劇效果是達到了,可以暫且不論;而2019年爆火的《野狼disco》,還有最近躥紅網路的《大風吹》、《笑納》更是把這種「尬植入」進一步演繹。
倒也不是說不會粵語就不能唱粵語歌,而是粵語歌的歌詞,真的和普通話歌詞的創作不一樣……
粵語歌怎麼寫?
如果仔細觀察那些粵語歌詞就會發現,它們的發音在歌裡和正常說話時是一樣的,不會因為歌曲的旋律改變字詞原本的發音。
因為粵語在音調上的複雜性,導致語言抑揚頓挫起伏會比普通話更加誇張,所以剛好可以滿足這一點,讓正常講話就聽上去如同在唱歌一樣。
那麼這就使得在粵語歌曲的創作中,旋律需要配合歌詞原本的聲調。
因為如果旋律破壞了粵語自然的抑揚頓挫,那就會讓粵語旋律唱起來不知所云,如同上面視訊中黃偉文老師提到的「我愛你」在粵語中的讀法,如果破壞了它原本的聲調,那出來的就完全不是這個涵義了。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如果不是粵語使用者,可能還真有點把握不住粵語歌詞的創作。
那我們來看看一些「反面教材」,以前段時間很火的《笑納》為例,整首歌中出現了一句粵語歌詞:
「撐傘接落花 看那西風騎瘦馬」
這首歌作者第一次聽是在父親的車上,聽到這句歌詞的時候我沒有感到任何的違和感,因為我當時以為這是一句台語、客家話或者別的某種別的南方語言,聽不懂也正常……直到我被告知這其實是一句粵語。
如果你是一個粵語使用者,你可以試著用粵語讀一下這句話,你會發現你甚至都無法把它順利朗讀出來!
B站的up主粵味調料就吐槽過這句歌詞,用粵語讀出來是這樣的……
因為它實在是太彆扭了,除了發音,還有一點就是粵語裡不會有「撐傘」這個說法,而是直接叫「遮」(ze1)。
所以想填好粵語,不單要押韻,還要考慮每個字的聲調和曲是否合適,在這個基礎上,再研究歌詞的內涵,可謂是難上加難。
正如《奧修傳》中寫的「當一首歌被創造出來,這意味著他不是頭腦創作的,而是從某種韻律、和諧當中升起的體驗;你試圖通過語言文字來表達它」。
粵語不止有情歌
雖然我們一提到粵語歌,都會想到很多苦情歌,但苦情歌絕對不是粵語歌的全部,縱觀粵語流行音樂的發展歷史,其中不乏優質且具有深度的作品。
同為粵語歌曲,beyond樂隊的作品可以說是風靡全國,就算聽不聽得懂粵語的人可能都聽過他們的《海闊天空》、《光輝歲月》並能唱上兩句。在很多畢業典禮上,都能看到許多萬人大合唱版本的《海闊天空》。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
背棄了理想 誰人都可以
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粵語的發音是否標準、大家演唱的旋律是否跑調已經無關緊要,在那個情境下,《海闊天空》已經不僅僅是作為音樂表象存在,而變成了在場的所有畢業學子之間共享的情緒體驗。
這種能夠打動人心,歌詞能夠讓人產生共鳴,給人以能量的作品,才是真正經久不衰的優質歌曲。
《海闊天空》從創作距今已近30年,仍有著持續的活力和傳唱度。由此可見,如果能夠創作出具有感染力的音樂作品,依然可以獲得音樂的「市場」,而且這種「市場」更加持久、更加具有價值。
黃偉文老師創作的歌詞也大多具有深度,包含了人生哲理,如陳奕迅演唱的《苦瓜》這首歌中,歌詞就是借苦瓜入手,探討人從年輕到中年再到老年的不同心境,年輕時不懂苦瓜,待到能理解品味苦瓜之時,已過半生。
如此充滿哲理的歌詞,配上清淡的配器,歌聲如同老友傾訴般自然流出,讓歌曲更多了一番韻味:
青春的快餐只要求快不理哪一家
哪有玩味的空檔來欣賞細緻淡雅
到大悟大徹將虎咽的昇華 等消化學沏茶
至共你覺得苦也不太差
這些作品的創作是建立在人生的閱歷和感悟基礎上的,而這些需要長時間的積澱才能夠實現,不管是歌詞的深度還是廣度,都稱得上是「經典之作」。
不過在今天這個喜大普奔的日子裡,還是情歌更應景一些,有一句話是這樣的:如果有人告訴你他很喜歡一首歌,那麼這首歌的歌詞是給你的。
那麼今天,我最喜歡的歌是這首,因為愛情是勇敢者的遊戲,願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