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檔新音樂節目開播。
這檔節目請來了許多搖滾大佬,包括張楚。
出場時全場震驚,二手玫瑰的樑龍不可思議的摸著張楚問他:他們是怎麼請到你的?
張楚說:他們說可以讓我唱自己的歌。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心酸,可這是許多老牌音樂人的困境。
上世紀90年代,有一個搖滾樂的黃金時期。
1994年,張楚發行了專輯《孤獨的人是可恥的》,何勇發行了《垃圾場》,竇唯發行了《黑夢》,三個搖滾青年一時名聲大噪,被稱為魔巖三傑。
也是這一年,他們在香港舉辦了「中國搖滾樂勢力」的演唱會,引起軒然大波。
他們開啟了中國搖滾樂的全盛時代。
這場演唱會後,竇唯、何勇迎著巔峰繼續發力,張楚卻抑鬱了。
他唱著「孤獨的人是可恥的」,大家都在歡呼卻少有人明白其中的酸楚。
他諷刺著那個躁動的時代,人們把愛情觀當做廉價的消費品,遊戲人生,而不從眾的認真卻被人們看做是可恥的孤獨。
臺下的人越是歡呼,張楚越覺得孤獨。
他開始思考自己玩搖滾的意義。
1968年張楚出生於湖南,後來隨家人一起來到西安。
張楚從不是什麼聽話的小孩,他喜歡聽「美國之音」裡吉他嘶吼,從嘈雜節奏裡,追求一個喜歡的旋律。
這樣的追求讓他神魂顛倒,在10歲那年悄悄離家出走,去尋找詩和遠方。
長大一點,張楚的姐姐送了他一把吉他。
這把吉他,他視若珍寶,後來他寫了一首《姐姐》表達對姐姐的情誼。
1985年張楚考入陝西機械學院,上了個跟音樂完全不搭邊的專業。
原因是因為家人覺得好就業。
張楚並不喜歡,但也不算是一無所獲。
大二那一年,他參加校園歌手大賽,以原創作品《太陽車》拿到了第二名。
這給了張楚很大的信心。
張楚的骨子屬於南方,喜歡詩歌、讀泰戈爾,有一些唯美,也有一些溫柔的力量。
他內心太文藝,機械並不適合他。
1987年,19歲的張楚決定輟學北漂。
北京對於那時的張楚來說就是音樂聖地,他背上吉他不顧家人反對遠走他鄉了。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姐姐》等歌曲,就是在北漂時寫下的。
1991年,張楚寫的那首《姐姐》的小樣輾轉到了張培仁手中。
張培仁就連夜跑到北影地下室,幾天後搞來張楚加入了魔巖。
那首放現在都算「出格」的歌,被魔巖推薦到1993 年CCTV的「東方時空」。
剛入行的張楚可謂是風光無限,「音樂怪才」的稱號一直跟隨著他。
一首《西出陽關》,寫出了「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感受,重金屬曲風加上張楚沙啞的嗓音,像是一幅黑色抽象畫。
各處知名音樂人各處打聽張楚的訊息。
那時的張楚名氣和才氣都不比竇唯差。
如果說1993年是張楚爆紅的開始,那1994年紅磡體育館就是張楚一生的巔峰。
在那場「巔峰之戰」中,張楚表現的十分平靜。
張楚坐著唱《上蒼保佑吃完了飯的人民》。
吉他手曹鈞跑調了,臺下熱浪推著他不敢停,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彈。
張楚唱到一半,對著觀眾說:實在對不起大家,我重新再唱這首歌。
他從來不掩飾。
一夜成名,對於26歲的張楚來說太突然了,他還沒想好怎麼圓滑的對待世界。
1994到 1997,張楚花了三年才推出《造飛機的工廠》。
張楚跟女朋友說:我想去找一個什麼上班的工作,乾點兒什麼別的。
倒不是缺錢,只是想逃離。
一百萬砸在頭上誰都心動,可張楚不願在商業面前低頭,他想慢慢磨,市場可不慣著。
1998年,《造飛機的工廠》發行,收效甚微。
巔峰和低谷只是一念之間。
那段時間,張楚回到了西安,找了個上班的工作,偶爾徘徊在livehouse裡,唱完歌揹著包就走。
他好像銷聲匿跡了。
同期出來的「魔巖三傑」,也在巔峰之後隱退了,那個搖滾的黃金年代結束。
這時流傳著這樣一句話:竇唯成仙了,何勇瘋了,張楚死了。
2000年之後,張楚幾乎完全消失。
想「死」了一樣。
2005年,他出來為死去的張炬錄製紀念專輯。
這一年是張炬去世10週年的日子,在這張叫做《禮物》的專輯中,張楚貢獻了一首歌叫《變形記》。
錄製完之後,他又消失了。
大眾都在等待他改變現狀,扛起搖滾樂的大旗,張楚卻不願被給予這樣的厚望。
現在的搖滾樂手都在想著如何改變現狀,如何擺脫大眾目光不去迎合的時候,張楚深知這一切才是愚昧的源頭,所以他不想去改變,他想跳出來,擺脫愚昧。
他有自己的執念。
這些年他也沒閒著,他想找到音樂靈感的源頭。
2016年,張楚參加了一個紀錄片的拍攝。
這個紀錄片很特殊,要重走一遍東晉高僧法顯的求佛之路。這趟旅程要跨越新疆,印度,斯里蘭卡等地,艱辛無比。
當導演邀請他的時候,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就當做是心靈之旅,他倒是挺樂意的。
他們第一站去了新疆。
那時,張楚還不知道第一站就這麼艱辛,獨自揹著包,就衝上了高原。
越過慕士塔格峰之後,張楚累的喘不過氣,之後還有極地冰川,這一路才剛剛開始。
這一幕有點像他的成名之路,很快衝上了高峰,之後面對的就是「冰川」。
總是要自己跨過去的,冰川、高原之後,是印度。
到了印度他遇到了自己最愛的音樂。
他拿著樂器和語言不通的人們一起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光著膀子在馬圖拉和當地的人們過紅酒節。
張楚的沉悶在異國他鄉不見了,顯得很搖滾。
他的天性釋放了出來,不受任何管控,想唱什麼唱什麼。
下一站是斯里蘭卡,他穿上袈裟,為了更貼近佛家,他剃掉了自己的頭髮。
頭髮對於搖滾歌手挺重要的,對張楚來說並不是。
從最開始他就是一頭從不打理的短髮。
在那裡他沉下心來感受世界。
一直以來,這都是張楚一直在做的。
他常常覺得,如果不是音樂,他應該是個詩人,一個不怎麼會說話的詩人。
這場苦旅,他丟了頭髮,卻找回了自己。
張楚很喜歡「日常」這個詞。
他說,人就應該回歸生活本身。
這些年他早已不匆忙。
前幾年,他的微博簡介是:從夢想到現實。
近兩年又改成了:從生活到真實。
工作結束後,他就出去旅行。
2019年春節,他跑到了泰國的一個小島上,一呆就是20天。
回來之後又去北戴河的海邊,他不願意生活在城市中。
張楚說,在城市裡很容易變成別人要你成為的樣子。
到今天,張楚出道30年,只發了4張專輯,他的大多數時間都在感受世界,尋找靈感。
今年,《我們的歌》第三季熱播,有一期大張偉和汪蘇瀧合作了一首《螞蟻螞蟻》,引爆全場。
這時大家才想起,這首歌是1994年,張楚的作品。
即便放在今天,這首歌依然十分前衛。
他不出來的時候,江湖上也都是他的傳說。
這次,他參加綜藝了。
他站在那裡,這檔綜藝的收視就有了保障。
張楚的歌終於要面世了。
他沒「死,他的音樂也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