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朋友圈被這張圖刷屏,崔健要開線上演唱會了!
定睛一看,預約直播的人數馬上要突破40萬,50後、60後、70後、80後、90後、00後都在期待著。作為「中國搖滾樂教父」,一首《一無所有》和中國的搖滾樂一起走過了36個年頭,他還是那個被許多人喜愛的崔健。
曾有人問他,什麼是搖滾精神?
他回答道:「其實搖滾精神是人的精神,不用太強調搖滾這兩個字。」
那個「一無所有」的年輕人
1961年,崔健在北京出生,他的父親崔雄濟是北京空軍軍樂隊的小號演奏員,母親是一名舞蹈演員,所以崔健是「文工團里長大的」。
父親很早就決定要讓崔健學會一門樂器,所以崔健有著比別人更優越的學習音樂的條件。在那個流行考進文工團拿個鐵飯碗的年代,崔健走上音樂相關的道路幾乎是必然的,但誰也沒有料到他能走那麼遠。
崔雄濟雖然是優秀的小號演奏者,卻擔心從小體弱多病的崔健吹不響小號,但崔健偏偏看不起父親拿來的手風琴、單簧管,反而覺得小號吹起來「帶勁」。
他強烈的獨立選擇意識,彷彿是一種本能。
20歲那年,吹小號的崔健如願考進了北京歌舞團,也恰恰是那個時候,港臺音樂和歐美音樂逐漸興起,從小耳濡目染主旋律音樂的崔健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那麼多風格強烈的新鮮音樂。
於是崔健白天在文工團裡吹小號,晚上就自己待在宿舍自學吉他、練歌,不同的音樂風格,形成了巨大反差。
這段日子裡,他一直嘗試創作,和另外六位音樂人成立了「七合板」樂隊,在北京的小餐館和小旅館裡演奏著西方流行音樂,那時候國內還沒有這種類型的樂隊。
期間,他們發行了兩張專輯和幾首原創的作品,其餘的歌則都是翻唱台灣和歐美的作品,然而不到一年,樂隊解散了。
然後就迎來了他人生的轉折點,也是中國搖滾樂的新起點。
1985年底,崔健寫下了《不是我不明白》:「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那是他的第一首搖滾樂作品。
1986年5月9日,崔健首次登臺演唱《一無所有》,臺下所有音樂人和觀眾都聽得汗毛直立——那是一個幾乎所有歌曲裡的人稱只有「我們」的年代,而崔健幾乎是吶喊著唱出了「我」,從來沒有人這樣寫歌,這樣唱歌。
從崔健之後,黑豹、唐朝、超載、魔巖三傑等優秀的樂隊和音樂人也漸漸崛起,那是中國搖滾最蓬勃的時代,也是人們的思想開始鬆綁的時代。
其實關於崔健輝煌的過往,大家早已十分熟悉,無需過多筆墨,不過對於「中國搖滾教父」這種名頭,崔健表示拒絕。
「我不願意總是說,好像我們創造了中國的搖滾樂,甚至我都不願意說,我是什麼『搖滾教父』,主要原因是我們知道我們是怎麼學來的。有些東西是因為你青春期的一種美好的本能,就很容易接受這些新東西,而且馬上就能學到,完了馬上變成我們自己的去表達出來。」
不再「一無所有」的崔健
在90年代末以後,整個搖滾樂都漸漸淡出了公眾視野。
2000年末以後,整個華語樂壇的唱片市場都幾乎崩塌。2004年,超級女聲橫空出世,2005年李宇春等人的高人氣讓這個節目到達巔峰,電視選秀在後幾年迅速興起,唱片市場的崩塌和選秀節目的大熱,幾乎是同步發生的。
2005年《超級女聲》
在崔健的觀念裡,一個藝術家應當擔起社會的責任:「中國現在是最需要藝術家站出來說話的時候了,你們不思考社會的問題,你還當什麼藝術家,你還寫什麼作品,你還寫什麼書?」
而對當下的流行音樂和一些所謂的「搖滾音樂」,崔健對著鏡頭一臉憤怒地說:「音色聽起來像搖滾,外表上還挺帥,服裝也很時尚,然後你一看他們的內容,根本沒有內心需求,這讓人感到尷尬。」
他痛批現在的流量明星、流行音樂,直言:「現在的年輕人聽的音樂是包裝出來的,都是因為長得好看,先視覺定位,再去做音樂培訓,是流水線造星系統造出來的音樂。」
但同時,他也覺得著急,擔憂年輕人們沒有機會接受到更好的音樂教育,他說:
誰也不要去吹牛說自己受過多好的音樂的訓練,我們的音樂教育太差了。
即便我們在北京,或者在文工團長大的孩子要比大部分中國人接觸音樂的機會多得多,我們還是願意誠懇告訴大家,我們丟失接觸更美好音樂的機會要大於我們自己所擁有的這些機會。
我們應該更多的聽到音樂,更多的受到更好的音樂教育,但有的時候,眼看著現在的年輕人,他們所受的音樂教育還不如我們的時候,就很著急。大量熱愛音樂的人,不知道應該怎麼學音樂,這個時候我們也覺得好像光是經濟發展了,音樂教育並沒有發展。所以我們也能夠感受到我們想看到像我們自己成功那樣的範例,這種機會並不那麼多,只能感到著急。
我說這種話並不是因為傲慢,不是我們倚老賣老,恰恰就是覺得音樂非常簡單,你得有內容,你得有技術,你得有情感,這三個東西都沒有的時候,我為什麼要聽呢?是這種著急,而不是說年輕人跟我們市場不一樣,不是因為看到年輕人火了,我們就嫉妒,這種話太簡單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兒。
而當崔健開始參加一些電視綜藝節目,質疑聲也蜂擁而至。有人說,崔健向電視妥協,被主旋律文化給「汙染」了。
崔健參加電視節目《中國之星》
在長時間的批判言論下,他被認為是「那個站在主流文化的對立面的人」,而崔健自己認為:並不能因為我唱搖滾你就對我存在這樣的偏見,搖滾樂在西方還曾經是主流音樂呢。
什麼是主流?什麼是不主流?反對崔健上電視的那些人,也說不出個答案來。
也有人說,看不懂崔健為什麼要上電視節目,他彷彿和螢幕裡一切都格格不入,那個記憶裡叛逆的年輕人不該出現在那裡。
這是崔健所面臨的尷尬。
他彷彿無法擺脫人們對他的既定想象,他曾經「一無所有」,但不可能永遠「一無所有」。
崔健有一次去做講座,有個女孩上來就說:
「你怎麼現在是小白臉啊,細皮嫩肉,油頭粉面的,我不喜歡你了。」
「我一直就這樣。」
「你現在話這麼多。」
「我是被你們學校請來的呀,我是來交流的。」
「你就應該多唱歌、少說話。」
「這是你想象的。」
後來這樣的話聽多了,崔健也就不去解釋了,無所謂了:「人們對搖滾有誤解,認為我們總該端著一個勁兒,不讓說不讓笑,那太累了。」
到底什麼才是搖滾精神,到底崔健該做什麼?他應該是什麼樣子?
——那是崔健自己決定的事情。
音樂與時代
去年,崔健在帶著自己的新專輯《飛狗》巡演上,他特意加了一首《迷失的季節》,用以紀念在鄭州水災中的遇難者,正式演出時,他說:
「我想用我的音樂,對死者表示哀悼。」
在接受「8字路口」的採訪中,崔健說:「也有人提醒,說你不應該消費這個事情,因為音樂會是娛樂性的、賣票的,應該讓人們感到輕鬆。我當時是這樣說的:搖滾樂有可能區別於別的娛樂節目,它能提出一些嚴肅的成分。雖然它是商業性的、賣票的,但它的音樂裡還是充滿了一種表達,嚴肅性的表達。」
這句話讓我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寫下《一無所有》的崔健的影子,「表達自己的力量」是他一貫的準則。
20歲時聽的那些音樂,給崔健帶來了很大的衝擊,他認為這些音樂最重要的一點是,它們和社會平等,社會因素的介入,讓音樂與時代掛鉤——
「它(音樂)在批判這個社會,搖滾樂在批判,布魯斯在抱怨社會,hip-hop音樂在罵種族歧視,所有這一切都能找到和社會發生關係的交點。」
在《飛狗》這張專輯中,有一首同名歌——《飛狗》,歌詞很有趣,也非常具有時代特色。
坐在電腦前 像一條狗
數字世界大草原 資訊餬口
飛來一個念頭 像時間穿越
我和草原一起 逆天行走
……
居高臨下看見 自由的底線
人群被帶進 羊群的圈
我如此懸在 顛倒的空間
如同黑洞裡的 一條飛狗
而對於這首歌的評價卻兩極分化,有人說「你崔大爺還是你崔大爺」,也有人感嘆一句「江郎才盡」。
對此,其實崔健早就做了回應。
去年,他剛過60歲生日,在
8字路口的
採訪中,崔健想起了自己參加父親六十大壽的時候,他感慨道:「那個印象好遙遠啊。當自己六十歲的時候,原來如此,僅此而已。」
於他而言,音樂大抵才是唯一的歸宿,只要音樂不消失,他便能在每一段音符中永葆青春。
如今,崔健的現場演出比起年輕時,更加從容和成熟,但他在舞臺上,永遠是那個年輕又充滿力量的年輕人。誰又能想到,他已經年過花甲了呢?
而今晚,他將繼續在舞臺上歌唱,為幾十萬粉絲們,也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