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動物界,雄性的性需求和雌性的往往並不一致。於是,在進化過程中,雌性逐漸掌握了令人驚訝的技巧,來應對持續不斷的性騷擾。
哺乳動物、昆蟲、鳥類、魚類⋯⋯目前還很難說性騷擾以及對應的反抗策略是否普遍存在於動物界。「相關界定難以進行,但這確實是近些年的一個新興研究領域,而且我們認為,這些行為在動物界極其尋常。」法國蒙彼利埃進化科學研究所哺乳動物行為專家埃莉斯·於夏爾(Élise Huchard)贊同道。
可以肯定的是,在大自然裡,繁殖的過程並不總是愉快的雙方合作。雄性總是想更多地交配以獲得儘可能多的後代,而雌性則更傾向於尋求最佳交配伴侶。因此,雌性一旦受孕,便無心再交配,而是將主要精力放在順利孕育上。
雄性則會持續強迫雌性交配,並且往往不擇手段。「其中一種手段便是性騷擾,輔以威脅抑或暴力來實現交配。強迫往往採用多種方式,比如恐嚇,即懲罰某一拒絕交配的雌性來提升往後被其接受的可能性。」哈佛大學生物人類學教授理查德·蘭厄姆(Richard Wrangham)強調道。還有些雄性動物採取孤立雌性的辦法,使其無法接觸其他異性。總之,類似的強求手段還有很多,一些物種的雄性甚至強制交配:猩猩就有這種情況,而雄性海豚還會成群結隊地圍住一隻雌性,阻止它逃跑並強行交配。
因此,雌性動物常常需要增強自己的技巧來驅趕或者騙過騷擾者。對付持續不斷的性騷擾頗為耗能,會直接威脅它們的生存。「以狒狒為例,發情期雌性遭受的攻擊是非發情期雌性的四倍,身上的傷痕也要比後者多一倍左右。」埃莉斯·於夏爾指出。這甚至會導致它們死亡,儘管「遭騷擾的雌性發現抵抗比順從付出更大代價,已經選擇了屈服」。
那麼,有哪些雌性動物能成功抵禦雄性的侵擾?它們採用了怎樣的方式?

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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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死
峻蜓(Aeshna juncea)完成交配後,雄峻蜓會飛走,雌峻蜓需要獨自面對其他覬覦自己的雄性——後者蟄伏在產卵地附近,伺機攔截前來產卵的雌峻蜓並試圖強行交配。為了躲開,雌峻蜓找到了非常管用得到對策:從空中掉下來,倒在地上裝死。雄峻蜓往往會在墜落現場盤旋片刻,接著毫不猶豫地飛走。藍眼晏蜓也會使用這招。不過,這類雌蜻蜓更多時候都像摔跤運動員一樣和騷擾者搏鬥,直到擺脫對方。「為了避開雄性,多種蜻蜓都有不少妙招,」進化生物學家拉西姆·哈利法(Rassim Khelifa)評論道,「它們會藏在植被裡,通過振翅、揚起腹部向雄性表態自己不感興趣,甚或干擾空中交尾。」

白頸蜂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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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裝
白頸蜂鳥(Florisuga mellivora)在幼年時,無論雌性或雄性,背部都有閃著金屬光澤的綠羽毛。在成長過程中,雄鳥繼續保留這些鮮豔的顏色,雌鳥背部的羽色則會慢慢蛻變成暗綠色。然而,根據2021年8月的一項研究成果,20%的雌鳥也會像雄鳥一樣保留充滿光澤的羽毛,並且這一特質居然可以用來勸退那些大獻殷勤的雄鳥!鳥類學家觀察發現,雄鳥對暗綠色羽毛的雌鳥更感興趣。這些「假小子」需要應付的雄性交配企圖因此減少;此外,在爭奪資源時,它們也較少遭受其他雌性乃至其他鳥類的騷擾。

孔雀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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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匿
孔雀魚(Poecilia reticulata)是一種原產自南美洲的小型淡水魚。雌魚每個月僅有3天會釋放一種化學物質以宣告它們處於繁殖期,然而雄魚的騷擾卻無休無止。2011年,有英國研究人員發現,雌孔雀魚掌握一種驚人的防騷擾策略:它們藏在一群更有吸引力且正在釋放性資訊素的雌魚中,讓這些魚負責引誘虎視眈眈的雄性,它們便能喘口氣來尋找食物;同時,這樣也能避免因躲避雄性耗費過多精力而落入捕食者口中。事實上,這並非孔雀魚唯一的抗騷擾技巧。為了對抗性騷擾,它們使盡了渾身解數:藏到植物裡,躲在石頭底下,甚至不惜冒險潛入急流。

薩克斯濱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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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淆視聽
大多數雌性蝸牛在爬行時會分泌一種黏液,雄性能根據黏液痕跡追蹤雌性的位置。而同屬腹足綱的薩克斯濱螺(Littorina saxatilis)找到了一種對抗雄性騷擾的好辦法:瑞典的研究人員於2010年證實,雌性薩克斯濱螺能分泌一種具雄性氣味的黏液以掩蓋自己的性別。因此,相對於其他腹足類,雄性薩克斯濱螺需要花兩倍的時間來找雌性。

南象海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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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團
南象海豹(Mirounga leonina)的繁殖期持續兩個月左右。在此期間,過半雌性會同步發情並尋找那些最大的雌海豹群加入。一旦有外來雄性入侵,它們可以互幫互助,從而分擔遭遇性騷擾的風險。畢竟,雄南象海豹的求愛方式相當暴力。一旦遭到抵抗,雄性會毫不猶豫地將雌性按在地上,並凶狠地咬其頸部,導致雌性嚴重受傷,甚至死亡——據美國研究人員估計,每1000只海豹中,有一隻因抵抗性暴力而死。

暗脈菜粉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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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發反感
在某些種類蝴蝶的交配過程中,雄性會產生一種抑制性慾的資訊素,並將這種資訊素轉移到交配對象的腹部——暗脈菜粉蝶(Pieris napi)產生的這種資訊素為水楊酸甲酯,而紅帶袖蝶產生的是羅勒烯。之後,雌蝴蝶便能在受到性騷擾時釋放這些化學物質,以減少自己的吸引力,從而回避騷擾。
以上的動物界的觀察結果,難免會讓人聯想到人類世界的類似行為,特別是「#MeToo」運動,提醒人們強姦和性侵現象比大眾想象的更廣泛。「以上描述的動物強迫性行為在人類社會也存在,並且是長久以來就存在的,考古學家有證據證明這一點。22000年前的考斯頓克維納斯雕像(The Venus of Kostenki)呈現雙手被綁、頭戴帽兜的女性形象,揭示了另一種在考古界比較熟知的強迫形式:鄰村男性誘拐女性。」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人類學家戴維·樸茨(David Puts)闡述道。
這是否說明性暴力在人類進化過程中早有淵源?「我們有理由相信這些行為可追溯到很久以前,它們普遍存在於整個動物界,在人類的近親即其他社會性靈長類中間尤其常見,」埃莉斯·於夏爾回答道,「但這不是人類實施此類行為的藉口。」同樣,這也絕對不代表此類行為是不可避免的:不應拿「進化」當藉口。因此,研究動物的性暴力及其背後原因,也是更好理解人類行為的一種方式——但願,由此能更好地防範人類的相關行為。
撰文 Lise Gougis
編譯 鄒伶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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