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蟹與海葵的「深海愛情」

除了椰子蟹一類的自己長出硬殼的寄居蟹,大部分寄居蟹都沒有保護性的殼子,僅一個柔軟的身子暴露在外面。所以它們需要找殼來保護自己,一般來說寄居蟹都會優先選擇海螺的殼,畢竟是堅實耐用的二手房。

但有一類寄居蟹,它們沒有選擇碳酸鈣構成的硬海螺,而是選擇了肌肉和粘液組成的活體動物:海葵。

炫酷「觸手外套」

這一奇怪的組合發現於日本的海底,一隻道氏寄居蟹(Pagurodofleinia doederleini)頭上頂著的數十隻「觸手」就是海葵。這種海葵早就被日本人所知,並給它起了個名字——姬金卡拉海葵(注意,海葵看上去像植物,其實是一種捕食性動物)。但它在學術上一直還沒有被承認為獨立物種,直到最近才和它的夥伴一起登上學術期刊。

圖片來自:Akihiro Yoshikawa

圖片來自:Akihiro Yoshikawa

科學家給海葵起了一個頗具動漫色彩的正式名字:卡西法海葵Stylobates Calcifer),Stylobates 意為「柱座」,是一個專門用於描述古希臘羅馬柱式中,位於臺階式基礎頂部,柱子底部平臺的名詞,它形象的描述了海葵的形態及功能——觸手類似柱子,自身還有一個類似於基底的幾丁質結構可以固定在寄居蟹身上。

圖片來自:Wikipedia

圖片來自:Wikipedia

卡西法大家可能會更加熟悉,它是哈爾德移動城堡中的角色,一隻和哈爾簽下契約的火惡魔。有了契約的哈爾和卡西法就類似互利共生的關係,卡西法擁有哈爾的心臟,而哈爾則讓卡西法為他移動城堡。

哈爾和卡西法。圖片來自:《哈爾的移動城堡》動畫截圖

現實中的海葵有著紅色的觸手,和卡西法的紅色火焰長得很像。同時,現實中的寄居蟹和海葵的也有類似的關係,但籤的不是魔法契約,而是純粹的相互利用

合體吧!寄居蟹!

2020 年,科學家把一對寄居蟹和海葵帶回了實驗室,放進了有流動海水的水族箱中,觀察了它們是怎麼一起生活的。

剛開始,科學家還沒有讓寄居蟹穿上「觸手外套」,而是給了它一個平平無奇的海螺(Glossaulax reiniana),海葵此時也是附在一個貝殼上。過了一段時間,才把他倆放在了一起。

剛開始給寄居蟹的普通海螺殼。圖片來自:ViaNet Conchology

果然,寄居蟹也是喜新厭舊的,它剛看到海葵那一刻,就馬上爬過去,想把身上的就海螺脫下來,換上酷炫的「觸手外套」。

背上還揹著海螺的寄居蟹看到海葵之後,迫不及待地想換套新房子。圖片來自:Akihiro Yoshikawa

但換殼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輕鬆。2020 年 2 月 20 日,那天寄居蟹在實驗室中第一次見到卡西法海葵,一見面就想讓海葵附到自己身上。

還沒合體的海葵和寄居蟹。圖片來自:Akihiro Yoshikawa

寄居蟹先爬到海葵身上,一邊用前面的觸肢快速地敲擊,一邊用螯來捏海葵,就像給它做按摩一樣。「按摩」是有節奏的,大約每分鐘 6 次按捏。

正在試圖「說服」海葵從了自己的寄居蟹。圖片來自:Akihiro Yoshikawa

就這樣,寄居蟹花了 12 個小時來折騰都沒成功,海葵一點合作的反應也沒有。海葵畢竟是活物,強扭的瓜不甜,不是你隨便想換就換的。失敗後的寄居蟹訕訕地回到先前的殼中。

但第一次沒有成功的寄居蟹並沒有放棄,觸手新家對它的誘惑還是很大的。2020 年月 2 月 28 日,寄居蟹又進行了嘗試,同樣的按摩手法,同樣的契而不捨。這次,寄居蟹花了 43 小時給海葵按摩後,終於讓海葵脫離了貝殼。

合體完成後的寄居蟹,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玫瑰(有觸手的那種),觸手在缸中隨水流擺動。

當然,這還沒完,這才只是脫殼而已,還沒安裝上呢。讓海葵爬上去又花了大約 12 個小時,完全適應新宿主寄居蟹又花了大約 4 個小時,這下才真正地「簽下契約」,合體成功。

合體後的寄居蟹。圖片來自:Akihiro Yoshikawa

合體完成後的寄居蟹,就像一個粉嫩的花骨朵,觸手時而收縮含苞待放,時而展開變成克蘇魯觸手隨水流擺動。

科學家給照片加了濾鏡的寄居蟹和海葵‍。圖片來自:Akihiro Yoshikawa

互利互惠還是被迫合作?

花了這麼久才合體成功,你說這值當?這一切當然都是值得的,對雙方來說都有好處。對於寄居蟹來說,不僅新家時尚酷炫且富有克蘇魯氣息,看起來就和其他普通寄居蟹很不一樣,海底靚仔非他莫屬。

最重要的是新家海葵可以分泌有毒物質,相比於普普通通的海螺殼來說更具有殺傷力,可以讓它免受寄生蟲和捕食者的傷害。

而對於卡西法海葵來說,合體的它相當於有了一個坐騎,原本只能固定一個地方濾食浮游生物,這下可以天天坐在「車頂」上吃新鮮的食物。

身上滿是觸手的寄居蟹。圖片來自:Akihiro Yoshikawa

不過這種互利共生的關係是不是真的還沒完全確定,只是科學家的推測而已。因為寄居蟹沒有卡西法海葵也能生存,海葵並不是生存的必需品。另外,寄居蟹把海葵卸下來並裝在自個兒身上也有點強迫的意思,不然一開始寄居蟹就能成功讓海葵自願轉移到身上了。

圖片來自:Akihiro Yoshikawa

圖片來自:Akihiro Yoshikawa

話說回來,蟹類欺負海葵也不是第一次了。花紋細螯蟹(Lybia tessellata),又叫拳擊蟹,這傢伙最喜歡乾的事就是把海葵裝在手上,當作有毒的拳擊手套作為武器使用。它們的關係不像互利共生,更像是奴役……

拳擊蟹的有毒「拳擊套」。圖片來自:AquaInfo

圖片來自:AquaInfo

圖片來自:AquaInfo

其實海葵附著在寄居蟹身上的現象並不是第一次被發現,除了卡西法海葵,還有非紅海葵屬(Adamsia)、美麗海葵屬(Calliactis)、近麗海葵屬(Paracalliactis),這類海葵都可以安裝在寄居蟹身上。

它們可以附著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腹口部會產生一種叫 carcinoecium 的幾丁質物質粘附在寄居蟹背部,這才可以完成合體。

圖片來自:Species New to Science

圖片來自:Semantic Scholar

圖片來自:Semantic Scholar

至於是不是真正的互利共生,其實並沒有一個絕對的答案,也許海葵只是寄人籬下,想活下去但迫不得已「利用」了寄居蟹也說不定。

參考文獻:

[1] Carcinoecium-Forming Sea Anemone Stylobates calcifer sp. nov. (Cnidaria, Actiniaria, Actiniidae) from the Japanese Deep-Sea Floor: A Taxonomical Description with Its Ecological Observations. Akihiro Yoshikawa, Takato Izumi, Takeya Moritaki, Taeko Kimura, and Kensuke Yanagi

[2] Evolution of sea anemones (Cnidaria: Actiniaria: Hormathiidae) symbiotic with hermit crabs. Author links open overlay panel. Luciana C. Gusmão, Marymegan Da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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