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錯與糾錯

唐納·倫斯斐 (Donald Rumsfeld) 有句格言,「存在著已知的已知,對這些事,我們知道自己知道;我們也知道一些已知的未知,就是說,對一些事情,我們知道自己不知道;但是,還有一些未知的未知,對那些事情,我們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一旦意識到「未知的未知」,我們不免承認:的理性能力存在固有侷限,我無法一永逸地發現真理,無知將永和我同在。那種時刻以真理自居的,不過是一種致命的自負。

不過,面對「未知的未知」,我們並不是毫無辦法。波普爾告訴我們,「試錯法」(try and error)是個不錯的選擇,即:我們可以通過不斷地犯錯誤來積累經驗、解決問題。這裡的關鍵在於:增加試錯的主體(通過分散權力),降低試錯的成本。可以說,就社會的進步而言,一套低成本的試錯和糾錯機制格外重要。事實上,我們完全可以用試錯、糾錯的視角,來審視經濟決策和政治決策。

經濟決策與糾錯

雷根曾經從「試錯」的角度來理解自由市場機制。他談到:「有些人看到自由市場試驗的混亂,眼中只有浪費。其實,許多企業家都曾經歷過失敗,尤其是那些成功的企業家;假如你問他們成功的祕訣,他們會告訴你,那不過就是他們在摸爬滾打中學到的東西。……這也正說明,為什麼那些政府的計劃者們——無論他們多麼精明——也難以取代那些成千上萬日夜工作以實現他們夢想的個體。」

詳見:Moscow State University Address,1988

說到「糾錯」,市場主體(如企業家)是用自己的金錢為自己的決策失誤買單,任何遲延都意味著破產的可能大大增加,這就決定了這種糾錯會比較迅速。

英國財政專家郭伯偉(Sir John James Cowperthwaite)曾經精闢地總結道,「從長遠來看,在一個自由的經濟體中,個體商人靠個人判斷做出的決策,即使會經常出錯,但它帶來的傷害不太可能大過政府集中決策造成的傷害,而且很明顯,前一種傷害可以儘可能快地得到糾正。」

政治決策與糾錯

政治決策與糾錯

相對於經濟決策的糾錯,政治決策的糾錯會特別慢,在古今之外這是一個普遍現象。為什麼呢?

首先,政治家不是企業家,他們是用納稅人的錢試錯,天然缺少成本意識。索維爾曾經說,「當錯誤的代價由別人承擔時,犯錯是很容易的,堅持錯誤也很容易。」

其次,如古人所言,「知政失者在草野」,政治決策失誤的代價是由社會成員承擔的,社會的痛感傳遞到權力中樞需要經歷一個過程,而且必然會經過官僚的「過濾」。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政策的出臺和執行必然經過眾多官員之手,糾錯難免意味著追責、意味著人事變動,所以,這些官僚們存在著強大的抵制糾錯的動機。

因此,相較於經濟決策的糾錯,政治決策的糾錯會特別慢,極端的情況是,受害者甚至等不到這種「遲來的正義」,所以,歷史上不乏出現死後沉冤昭雪的現象。

這給我們的啟發是,政治決策需要慎之又慎,而且,政治不能輕易介入社會的微觀治理,這一類試錯最好是留給個人、留給社會自身。此外,當人們遇到問題便喊「政府管一管」時,需要慎重地想想這類問題是否真的適合政府出手,畢竟,試錯的成本屆時是由社會成員來承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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