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Iris
進入網際網路大廠工作，當碼農，是很多人的目標；
實現人生夢想，衣食養老無憂，何樂而不為！
很多人幹著幹著，漸漸發現，這條路上也有「絆腳石」，那就是「企業文化」灌輸給每個人的價值觀。
不管你接受不接受，為了恰飯，你都要——接受。
蘇菲·張（Sophie Zhang）是Facebook的一名資料工程師。
她已經在公司幹了兩年半，從沒想到會為這個原因，離開她曾經嚮往和喜愛的地方。
「作為一名水平低窪的資料工程師，表現不佳，於是我被正式開除了！」
這是她在公司內部系統上最後一次留言。
她寫了一份長達6600字的備忘錄，措辭嚴厲，揭露了她和Facebook水火不容的原因。
Facebook一直縱容外國勢力濫用其平臺散佈虛假訊息，誤導民眾對公眾人物和事件的判斷，從而影響全球各地的政治局勢。
獨立媒體 BuzzFeed 首先報道了這件事
在她入職facebook的第六個月，就發現了這一現象。
Facebook出現了批量生產的「假賬戶」，他們偽裝成真實人物進行發言，為宏都拉斯總統胡安·奧蘭多·埃爾南德斯（Juan OrlandoHernández）進行吹捧宣傳，誤導宏都拉斯人民。
宏都拉斯總統胡安發表電視演講，兩個孩子在看
對此，Facebook展開了「打假」行動，足足花了9個月時間。
終於，這些「假賬戶」被關閉，可沒多久就又回來了，繼續在平臺暢行無阻。
假賬戶示意
Facebook 就是和他們玩玩「打地鼠遊戲」，沒有切實有效的行動。
在亞塞拜然，執政黨葉尼·阿茲貝里恩（Yeni Azərbaycan）在2019年編造了數千種不實資訊來騷擾反對派；
亞塞拜然總統葉尼
陰謀分子抓住了Facebook的一個大漏洞：
儘管一個使用者只能管理一份個人資料，卻可以管理無數個公共主頁，並與該使用者個人進行無限的互動。
這樣，自己就可以刷單了……
Facebook一年後才對此進行調查，宣佈「要刪除不實資訊」；
但根據亞塞拜然Internet Watch的最新報告，問題還在持續。
在Facebook於2021年3月發佈的「虛假行為」國家列表中，亞塞拜然並未出現。
在2018年的大選中，巴西和美國的政客進行了1050萬次虛假宣傳，他們前腳宣傳，索菲緊跟著後腳刪除。
在印度，她和同事「剿滅」了一個1000多人的「演員團隊」，這些人利用Facebook來影響新德里的地方選舉。
在新冠疫情期間，她發現「西班牙國家衛生部」的頁面被操縱，由此一舉繳獲了67萬個虛假賬戶；
這些黑賬戶也在襲擊全球其他國家的主頁。
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包括菲律賓，阿富汗，韓國，玻利維亞，厄瓜多，伊拉克，突尼西亞，土耳其，巴拉圭，薩爾瓦多，印度，多明尼加共和國，印度尼西亞，烏克蘭，巴西，玻利維亞……
共25個地區。
供圖：Sophie Zhang
清理虛假資訊大大提高了索菲的工作量，她不得不評估哪些案件需要進一步調查，按照優先原則上報給公司處理。
而且，她也沒有時間做自己的本職工作了。
令她沮喪的是，Facebook的高層撒手不管，甩給她刻板而輕蔑的稱號，稱她為「虛假賬戶的探索者」，「全公司只有她一人對此執著」；
Facebook市場戰略部經理笑稱，「這世上除了西方以外，其他地方都是狂野西部，索菲就是其中的兼職獨裁者。」
這話是在讚揚她的工作能力，但聽起來有點彆扭。
她在備忘錄裡寫，缺乏公司的支持，面對沉重的負擔，放不下的良心，她開始夜裡失眠。
「偵查並刪除可疑賬號，本來不是我的工作，遺憾的是，我是能改變現狀的唯一的人。而且這取決於我是否發聲，發的聲音有多大。」
「對外界來說，Facebook象徵著一種力量，但這只是理想狀態；現實是，我們的愚蠢和不作為造成了許多事故，又根本不去阻止。」
「在辦公室，除非我表現得像一個傲慢的混蛋，否則根本沒人鳥我。」
「很多時候，我感覺我在用滴管清空海洋。」
同時她又體會到，自己作為公司的初級員工，來自全球的不經過濾的資訊，只需要她一個人點點手指，就能被髮送或刪除。
沒有人監督她的行為。
試想，如果是一名沒有責任感和道德感的員工，後果會如何。
「我已經做了無數個決定——從伊拉克到印度尼西亞，從義大利到薩爾瓦多。每種細微的意外產生的影響很小，但加起來能影響到整個世界。」
「我感覺自己陷入了不可能的境地，在對公司的忠誠度與對整個世界的忠誠度之間徘徊。」
「我從這個職位上學到了許多，但結果也令我震驚。」
這一切發生後，她深有體會，Facebook只看重自身的利益，並沒有保證民主的進行。
去年8月份，索菲被Facebook開除；
公司讓她籤一份「離職合同」，條款讓她對公司封口保密，交換條件是給她6.4萬離職金，並保留她在公司內部發言的權利。
但她拒絕了。
在公司的最後一天，她依舊在查處許多國家的「可疑賬戶」，希望其他員工能接替這份工作。
她告訴同事：「希望你繼續修正Facebook的內部問題，但是不要一個人做，找人和你一起——Facebook太大了，任何人都無法單獨修正它的行為。」
她也知道，她發的那封離職貼子，絕對不是Facebook想看到的；
果不其然，該貼不僅很快被刪除，她的域名也被拉入了黑名單，再也登陸不了。
Facebook後來在一份聲明中否認了索菲的指責。
「我們從根本上反對索菲的聲討，因為我們有專門的團隊打理虛假資訊，已經刪除了150多個具有欺騙行為的社交團伙。」
今年，隨著美國總統大選的塵埃落定，她整理好情緒，從幕後走出來，把她的故事公之於眾。
在和美國abc新聞的訪談中，她透露，她曾質問一些同事，為什麼不能及時處理平臺的虛假資訊？
有人告訴她，那是因為Facebook的人手有限，精力多用於國際市場營銷及其他方面，無暇他顧。
Facebook總部辦公室（圖源：時代週刊）
記者問：「現在的Facebook，有人繼續做你的工作嗎？」
她說：「不知道。我是唯一一個主動關注此類問題的人，而不是等別人把問題告訴我。」
至於現在的Facebook，她表示，員工們還是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晚上結束了只想回家睡覺；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媒體爆料的湧入，員工們對公司文化越來越悲觀，懷疑；
同時，他們也懷疑報道不是真的，態度偏執，甚至產生幻覺。
她表示，不否認Facebook曾經是一個非常開放的公司，每個人可以定期和CEO接觸，參與討論；但是，為了防止員工洩露資訊，這種模式被取消了。
我加入Facebook是想讓世界變得更好，卻發現並沒有做到。
「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她的總結讓人印象深刻。
Facebook在訊息宣傳方面，已形成了許多臭名昭著的模式。
根據《紐約時報》的報道，多年來，緬甸軍方利用Facebook對穆斯林羅興亞人和少數群體煽動仇恨和種族滅絕的暴力，導致大規模的死亡、流離失所，激起了人們的憤怒；
直到2018年，Facebook才因未能及時採取行動而表示歉意。
這顯然與小扎同學的理念背道而馳，他一直把Facebook描繪成捍衛民主、新聞自由的不可多得的平臺。
去年9月初，他宣佈了一些措施，以限制與選舉有關的虛假資訊，停止壓制選民，並支持幫助美國人進行登記和投票的工作。
也就是在索菲離職後的第二個月。
《紐約時報》質問：我們還能允許Facebook在破壞民主、製造仇恨的路上走多久？
紐約時報
作者在評論中說，一些行為是其追求利潤的「毒副產品」。
「我們的民主尚可在新冠疫情中存活下來，但能不能在Facebook最佳化過的陰謀思維中存活下來，還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