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烊千璽認慫,無人是贏家

文|西坡

文|西坡

7月17日上午,易烊千璽宣佈,放棄入職國家話劇院。

7月16日,國家話劇院的公告稱,「10名擬聘人員均參加了三輪面試,不存在有人沒有參加面試的情況,符合程序和要求。」

同樣在16日,胡錫進「善意地建議」易烊千璽等人,主動考慮放棄事業編制,作為「編外」進入國家話劇院。

易烊千璽的選擇,超出了胡錫進的建議,為了平息眾怒,直接放棄了入職。

易烊千璽的聲明,不無悲憤:

過程中,我從未與國家話劇院的老師協商或討論任何涉及「蘿蔔坑」的事,也從未使用任何所謂「走捷徑」的方式來獲取名額。

保持沉默的這些天,龐雜的流言蜚語讓「易烊千璽」逐漸變得面目模糊,失去了基本的「人樣」,無論作為公眾人物還是個體本身,這種「失真」都讓我感到巨大不安。

也就是說,國家話劇院核查之後認為沒問題,易烊千璽也堅持自己沒問題,但廣大群眾依然不答應,於是易烊千璽決定認慫。

你或許覺得易烊千璽的「巨大不安」是公關詞彙,但我認為是真實的。說實話,整個事情的發酵,也讓我感到巨大不安。

在聲明中,易烊千璽易還「向那些在事件中真正受到情感傷害的人們道歉」。

可是那些自認為受到傷害的人們,並不會原諒易烊千璽。他們只會更加堅信自己是正義的,特權和暗箱操作都是存在的。他們會認為,國家話劇院的澄清公告和易烊千璽的所謂「放棄入職」都是託辭,只是害怕被錘出更大的真相而耍的花招。「沒做虧心事,怕什麼呀?」

我不了解國家話劇院,不追星,一介平民。我知道特權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現象,也是需要被剷除的現象。但這一次,我認為易烊千璽基本上是無辜的。我沒有證據也沒有能力證明易烊千璽的無辜,一個人一旦處於這種境地,上帝都無法證明他的無辜。

我相信易烊千璽的無辜,更多是依憑常識。不相信易烊千璽的人請不要攻擊我,因為我沒有替他洗地的本事,這塊地無人能洗乾淨,但每個生活在這裡的人都有必要關心它的變化。

這篇文章的重點,也不是為易烊千璽鳴冤,而是為了分析公共心態的變化。

一個已經名利雙收的人,還要編制,你可以說這是吃相難看,但吃相難看與違法違規是兩碼事。因為覺得一個人吃相難看,就說他涉嫌違法違規,因為說的人多了,就默認為他真的違法違規。在我看來,這種思維方式的泛濫才是最值得恐懼的。

這種思維方式認為,每個機構、每個名人都是不可信的,不解釋就是傲慢,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事實就是只要足夠多的人相信一件事,這件事就必須是真的。

群體即正義,群體即真相。近年來,「群體即正義」的攻擊模式已經屢屢奏效,幾乎無人能御。就連我寫這篇文章時,都能感到這股力量的恐怖凝視。

我害怕的,是集體壓倒個體,音量壓倒程序。我害怕的,是公共權威的日益凋零,與程序正義的無人問津。這些本來都是「肉食者謀之」的事,但奈何「肉食者鄙」,公共權威、程序正義早已無人捍衛。

心理諮詢師崔慶龍說:

這幾年有個感覺,發現人們普遍不再對財富和社會身份有所崇拜,你住什麼樣的地方,你開什麼樣的車,你過什麼樣的生活,大眾對於那些視作奮鬥標杆的人們都失去了關注熱情,似乎完成了一種被動的「去理想化」。看起來,人們好像迴歸到了一個更加樸素的,對於人的感知狀態,但我覺得它的背後恰恰反映了一種「逆社會化」的情感疏離。想起陌生情境實驗裡,迴避型依戀的孩子對於依戀對象的無動於衷,在集體層面,人們也開始對各種崇高的社會象徵符號變得冷漠起來——因為哪怕在情感和理想憧憬層面,也不再覺得這些和自己有關。

事實上,人們對奮鬥標杆、社會象徵符號的情感,並不會停留在冷漠和疏離這個階段。信任崩解之後,人群會首先沉迷於破壞的快感,等到大地上現存的景物被消滅地差不多了,死水一樣的靈魂會渴望新的刺激,新的幻影,新的神。那新神將是被嫉妒與仇恨餵養長大的。

冷漠的下一個階段是狂熱。

我不是為易烊千璽悲哀,我是為自己看到的未來悲哀。我更願意相信我魔怔了,但我從水裡、從空中、從大地深處,看到了那將要到來的暗影。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