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英國BBC製作過一檔紀錄片《人生七年》,用鏡頭記錄了來自不同階層14個小孩的成長曆程,並且每隔7年都會進行一次回訪。
不同一般紀錄片的製作週期,在某些特定追蹤式紀錄片裡,時間反而成了一種見證。
2005年,日本富士山電視臺就播放了一部關於中國家庭的紀錄片,在日本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不僅僅是因為這部紀錄片前後共耗時10年,更是因為這是一段讓人看完久久無法平靜的真實經歷——
泣きながら生きて
上世紀60年代的中國大地上正在經歷著一場鉅變,無數青年因為上山下鄉的號召,踏上了去往異鄉的旅程。
時代的一粒塵,落在人身上就是一座山。
丁尚彪被調派到了安徽一個貧困縣的山溝溝裡,每天要忍飢挨餓幹10個小時的農活。
1976年,結束了下放生活的丁尚彪回到了自己的老家上海。
可是當他重新開啟新生活時,卻發現自己身無分文,一籌莫展。
沒有錢,沒有知識,也沒有技術,再加上年紀問題也不可能重新回到學校,丁尚彪直接被推進了殘酷的社會。
苦於找出路的丁尚彪在這樣艱難的日子裡又熬過了10年,終於在1989年,他用5毛錢買到了日本北海道某高校的招生資訊。
廣告上高薪的誘惑和作為一家之主的責任,丁尚彪孤注一擲,借遍所有親朋好友。
最終帶著40萬日元的鉅款,踏上異國他鄉的旅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夢寐以求的可以改變命運的象牙塔,竟然是日本政府為了吸引人口制定的特殊學校。
當地人都窮得要死,丁尚彪更不可能以留學生的身份找到工作。
發現苗頭不對勁,他馬上和幾個一同來的校友逃出了學校,買票從北海道跑到了繁華的東京。
不會日語,簽證過期,丁尚彪一旦滯留就只能成為黑戶,然而思索再三,他還是決定留下。
但這次他不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女兒。
丁尚彪深諳讀書才能出人頭地,他這輩子是不可能了,但他還有女兒。
就這樣,他將改變命運的密匙鄭重地交到了女兒手上,而自己則轉為幕後,成了女兒最為堅強的後盾。
有了奔頭的丁尚彪開始玩命工作,在東京,他一個人打三份工。
白天去工廠做苦力,晚上去餐廳刷盤子,週末再去做清潔工。
連軸轉是丁尚彪每天都經歷的日常,他就像一個永遠停不下來的馬達,沒日沒夜。
有時候工作太晚,連末班車都已經停運了,丁尚彪就只能沿著軌道自己慢慢走回去。
但他從來沒有抱怨過,賺來的每一分錢都被他小心翼翼地存起來,然後寄回國內。
而這樣的苦日子,一過竟然就是8年。
為了省錢,他只敢買最便宜的菜,為了省錢,他只敢租最便宜的一居室,為了省錢,他的便當都是昨夜的剩飯剩菜。
那個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出租房裡,沒有衛生間,沒有淋浴房。
想洗澡的時候,丁尚彪就用塑膠薄膜圍成一個袋子,他裝進去洗,這樣水就不會漏出來。
離開中國的8年時間裡,丁尚彪沒有一天不在思念女兒和妻子,但他知道如果回去,就再不可能回日本了。
為了讓妻子安心,他只給自己留下日常生活需要的費用,其它如數寄回了國內。
他對妻子保證道「我錢都給你了,你還有啥不放心的。」
而對於8年未見的女兒,丁尚彪卻是沉默和自責,在女兒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這個做父親的卻沒有陪她身邊一天。
但女兒並沒有怨恨過丁尚彪,她明白,全家人都在為了她的未來而努力著。
在上海老式的弄堂裡,女兒丁晽和母親陳忻星擠在一間昏暗破舊的屋子裡。
為了還丁尚彪出國時借的那筆錢,母女兩個過得相當拮据。
丈夫在外,妻子陳忻星不僅要照顧女兒,還要料理家務,為這個家操碎了心。
為了能儘快還完外債,陳忻星8年裡不敢給自己買新衣服,一個人的時候就將就一碗醬油拌麵。
面對鏡頭,妻子陳忻星強忍著淚水,多年來的苦,她從來沒有對外人提起過,就連對女兒也沒有說起過一句。
女兒丁晽想爸爸的時候,就會放放一遍丁尚彪在日本為她點的歌。
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是值得的。
女兒丁晽拿到了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幸福的淚水淹沒了艱難的過往,光明的未來也從此刻向這個三口之家拋來了橄欖枝。
丁晽帶著大包小包即將開啟全新的人生,這就意味著他們一家三口從此要分別在三個國家。
不過幸運的是,丁晽要在日本轉機,這讓丁尚彪喜出望外。
在他一居室的出租房裡,丁尚彪將僅有的一張女兒的照片貼在牆上,那是他的動力,也是他所有的期盼。
看到女兒從電車上下來時,丁尚彪還有點懵。當年離開,女兒還在讀小學,而如今她已經成了大姑娘。
—你長得比我還高。
—我穿的鞋子高。
雖然父女兩個近乎是尬聊,但彼此內心都被重逢的喜悅所深深羈絆著。
丁尚彪將女兒帶去了自己工作的地方,介紹給日本的同事,言語和神情中間充滿了驕傲。
丁晽從日本離開時,丁尚彪只敢送她到機場的上一站,因為到了機場是要查證件的,而丁尚彪是個黑戶,一旦被發現就會被遣返。
分別時,他們沒有說太多煽情的話,但冷靜的語氣裡是漸漸按耐不住的激動情緒。
揹著車窗,丁晽和丁尚彪都在拼命地擦拭眼角的淚水。
丁尚彪知道他還不能走,女兒才剛剛開始自己的未來,而他還要繼續奮鬥,為女兒,為這個家。
妻子陳忻星在女兒去了美國之後,一直希望能找個機會去看看她,但簽證總是批不下來。
一年可以申請兩次,陳忻星竟然一申請就是5年,直到第11次才成功。
和女兒一樣,陳忻星也打算在日本轉機,順路看看已經13年不曾謀面的丈夫。
為此,她還特意為自己定做了一套新衣服,給自己剪了一個新發型。
相同的車站,相同的地點,丁尚彪終於又在5年之後等來了和妻子重逢的機會。
前一天晚上,他激動地將自己的一居室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還拿出了他們結婚時妻子為他縫製的枕套。
儘管邊緣已經被用到脫線,但丁尚彪還是如寶貝一樣珍視。
這些年因為過度勞累,丁尚彪變得頭髮稀少,視力下降,面容蒼老,甚至連牙齒都脫落了好多顆。
儘管如此,他還是盡力地查詢著東京的旅遊資訊,希望能在這短暫的轉機時間裡給妻子留下一點美好的回憶。
送別妻子時,丁尚彪還是只能坐到機場的上一站,強忍的淚水在他的眼圈裡打轉,而坐在一旁的妻子早已是泣不成聲。
這短短的72小時,轉瞬即逝,再見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2004年是丁尚彪離開中國的第15個年頭,女兒丁晽即將博士畢業。
丁尚彪曾經最大的願望就是女兒能夠成材。如今夢想已經實現,他也是時候離開了。
從一句日語不會說到自學考下數個技術證件,從意氣風發的小夥子到蒼老佝僂的糟老頭子,15年後,他終於踏上了回國的路。
一個家庭,三個國家,一段跨越了15年的親情和愛情。
這就是丁尚彪的故事,也是一個隱忍的中國人的故事。
紀錄片導演張麗玲跟拍了整整10年,才製作出了這部紀錄片《含淚活著》,並且破天荒被日本富士電視臺看中,於黃金時段播出,引起巨大反響。
人可以透過努力來改變命運嗎,實現階級的跨越麼?
丁尚彪一家三口告訴我們,可以。
只要你夠拼命,夠努力,夠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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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尚彪不是一個人,而是千千萬萬中國家庭的縮影,有多少人在為家庭背井離鄉,又有多少人為妻兒生活顛沛流離?
但要記住,今天吃的苦,是明天收穫的甜。
向那些努力拼搏的人致敬。
來源:電影天堂(ID:dianying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