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拋棄辦公室,微軟丟掉「Office」

關鍵問題不是辦公室在哪,而是「人」在哪。

作者 | Jesse編輯| 靖宇

陪伴一代人長大的 Microsoft Office,正在成為歷史。

今年 10 月,微軟對外宣佈,將對 Office 進行一次「品牌重塑」,新的品牌被命名為 Microsoft 365,仍囊括 Word、Excel、PowerPoint 等辦公軟體,但 Office 這個詞,將被掃進故紙堆。

自 90 年代誕生至今,Office 一直是辦公室場景下最核心、最主流的軟體。可以說,只要用電腦工作,就避不開它。對不少人來說,Office 三大件甚至代表了辦公室裡的一切需求。後來的同類軟體,無論 WPS 還是 Google Docs,都採用了類似的功能設計。

近年來,隨著辦公軟體都在朝 SaaS(Software as a Service)的方向轉型,微軟也對 Office 進行了革新,不再只賣軟體,也開始賣服務,推出了 Office 365 訂閱服務,讓它變得更貼近雲端。

「Office」在變,人們的工作方式也在變。Slack 等注重「協作」的辦公平臺崛起,改變了辦公軟體的市場格局。

直到後疫情時代,改變的速度進一步加快,人們工作的地點不再侷限於「辦公室」,這迫使微軟做出一點,更深刻的改變。

微軟將 Office 品牌轉變為 Microsoft 365|微軟

01

全球通用的生產力工具

對大部分人,特別是 90 後來說,Office 可能是他們接觸電腦之後,用到的第一個「生產力軟體」,也是當時市面上近乎唯一的選擇——它甚至是全國計算機等級考試的一個科目。

但 Office 的誕生,並不像很多科技巨頭,比如蘋果和 Facebook 那樣,充滿戲劇性。

80 年代,微軟成立初期,它推出的第一款軟體就是一個名為 Multiplan 的電子表格軟體。後來微軟又開發了 Multi-Tool Word,兩者正是 Excel 和 Word 的前身。當年的 Word 和 Excel,並不是市面上唯一的辦公軟體。當時市場不大,競爭對手卻不少,包括 IBM Works 等大公司出品的軟體。

真正改變格局的是 Windows。隨著 Windows 作業系統的問世,特別是進入 90 年代,Windows 3.0 和 Windows 95 的成功,微軟確立了自己在作業系統領域的霸主地位。

Office 也乘勢起飛。

1990 年,微軟首次把 Word 1.1、Excel 2.0 和 PowerPoint 2.0 打包在一起,組成 Office 辦公套件。之後,在 Windows 席捲全球,迅速普及的過程中,Office 也迅速成為了主流之選。

個人電腦雖然是消費品,使用者有自主決策的權利,但它依然很大程度上要受到組織、社會的慣性影響。從 90 到 00 年代,一代又一代學生在學校學的是 Office,進入職場之後,公司用的是 Office,這樣的慣性一直延續,直到今天也未完全消退。

對微軟來說,這似乎就是最好的商業模式:靠企業採購,一邊帶來穩固的現金流和利潤,一邊建立使用者的習慣。

直到 2000 年代後期,Web 2.0 革命的大潮湧來,為辦公軟體市場引入了新變數,也給 Office 帶來了不小的衝擊。

Office 是圍繞辦公室邏輯展開的軟體。比如在 Word 上,使用者操作的東西是一張「虛擬的紙」。因為在辦公室裡,你在電腦上編輯文字,最後的終點一般就是列印,所以 Word 的大部分功能,都是調整文字在「紙」上的排版。

WordPress 方便使用者迅速建站併發布內容|iTheme

但在 Web 2.0 時代,主要的出版載體不再是「紙」,而是「網頁」。當使用者需要發佈文字到網頁上時,他不再需要那些複雜的排版功能,而是隻需要對文字進行簡單的標註,專注於內容本身。過程中誕生了類似 Markdown 的「網頁出版標準」。

而且,在 Web 2.0 時代,網頁本身也開始變得可互動。Twitter、Facebook 只用一個簡單的文字框,就賦予了使用者「編寫、發佈文字」的能力。而 Google Docs 的誕生,更是把一個「簡化版」的 Office,搬到了網頁上。使用者不需要購買、安裝軟體,只要進入網頁,就可以開始編輯文字、處理表格、製作幻燈片。

SaaS 的時代就此開啟。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使用那些基於 Web、基於雲的軟體。因為他們的需求本身就很輕度,Web 端顯然更簡單、更靈活。

時至今日,Google的線上辦公套件 G Suite,已經擁有超 20 億使用者。而且Google早已把目光投向了教室,開始培養自己的「下一代使用者」。通過價格低廉的 Chromebook,Google將自己的硬體鋪進了中小學的教室。2017 年,Google軟硬體在美國中小學教育市場的佔有率已經高達 60%。

這意味著,下一代職場人,不再用著 Office 長大。

02

微軟的「B 端」支點

過去十年,SaaS 大行其道,Office 不再具有過去那樣的統治力,但微軟也從未坐以待斃。

微軟的底牌依然在「B 端」。以「B 端」為支點,微軟成功反制了多個對手的崛起,維持著自己在辦公軟體領域的王者地位。

其中最著名的一戰,莫過於對 Slack 的「阻擊」。

2014 年,Slack 上線,主打辦公場景的聊天通訊功能。團隊設計了一套獨特的資訊組織框架,用於增加溝通效率,而且整個平臺非常開放,可以通過第三方接口擴展各種功能,比如追蹤項目進度、用網盤分享檔案。各種產品細節也打磨得非常精細。

只用短短一年時間,Slack 的使用者數就自然增長至 170 萬,成長為辦公軟體領域的獨角獸。

相比於過去所有的辦公軟體,Slack 最大的特點在於:它是一個典型的「C 端軟體」,早期甚至沒有銷售團隊,完全靠使用者口口相傳,實現傳播和增長——和大部分 SaaS 辦公軟體一樣。

這種傳播,在團隊內部常常是「自下而上」的。是少數基層員工先開始用,發現好用,傳導至團隊領導、老闆,再到全公司。

當時不少人認為,這種「員工自發使用,再推廣至全公司」的 C 端模式,會戰勝那些「靠銷售賣給老闆,再強推給員工」的 B 端模式。

2015 年,微軟向 Slack 提出了天價收購邀約,相比當時 Slack 的估值溢價三倍,但依然遭到後者拒絕。據傳,當時比爾·蓋茲親自對這項收購案提出了反對,認為微軟需要自己親手做一個類似的平臺,不能靠收購。

埋頭苦幹一年後,微軟造出了自己的 Slack。

微軟的 Teams 抵禦了 Slack 和 Zoom 的攻擊|微軟

2016 年,Teams 上線,它在核心功能上與 Slack 有很多相似之處,但明顯是一個更貼近 B 端思路的產品。Teams 主打安全、穩定性,與 Office 捆綁銷售。

靠強大的銷售、服務團隊,微軟向那些 Office 老客戶,發起了猛烈的銷售攻勢,提供定製化的服務方案,甚至不惜虧本,幫客戶承擔平臺遷移成本。這個遷移成本有時甚至會高達上百萬美元。

但微軟最終做到了,2019 年,當 Slack 以 1000 萬日活的成績掛牌上市時,微軟高調宣佈,Teams 日活使用者已經突破 1300 萬,給了 Slack 一記當頭棒喝,也宣告了這場「阻擊戰」的勝利。

事後,Slack 向歐盟委員會提出抗議,表示微軟把 Teams 和 Office 捆綁銷售,涉嫌不正當競爭,但並沒有取得什麼實質性結果。

以 B 端為支點,Teams 還挫敗了另一個對手,Zoom。

2020 年春季,新冠疫情開始在美國蔓延,各個公司、學校,都採取了遠端辦公、上課的措施。幾周之內,Zoom 就靠著優秀的產品設計,迅速佔領了應用商店的排行榜首位,成為大部分 C 端使用者的選擇。

4 月,當 Zoom 因為一個隱私 bug,正忙於修復時,微軟調集了 50 名員工,開始面向紐約教育體系的老師們展開攻勢,幫助他們迅速從 Zoom 切換到微軟 Teams。與此同時,微軟的工程師團隊與技術支持團隊緊密配合,針對老師的需求,火速開發了「舉手發言」等面向課堂場景的新功能,贏得了大量老師的認可。

僅用一個月時間,微軟就挫傷了 Zoom 的勢頭,保證 Teams 不會在這場競爭中出局。

過去 30 年,微軟一次次證明了自己做 to B 生意的能力,從 Windows 到 Office,再到 Azure 雲服務,正是通過 B 端這一支點,提供安全、穩定、可定製的服務,微軟才成為了矽谷最常青的公司之一。

靠拿下「辦公室」,微軟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但「辦公室」並不是未來。

03

沒有「辦公室」的時代

在 Office 的發展歷程中,微軟不是沒有做過「面向個人」的嘗試。

比如 Office 365,最初就是面向個人使用者推出的改革。從買斷制改為訂閱制,微軟調低了產品的價格,使用者只需要付相對較少的一筆月費、年費,就可以使用全套最新的 Office 產品,以及跨設備的雲端同步功能。

只不過個人使用者無論是付費意願,還是從穩定性,都遠不如企業,無法帶來豐厚的收入。包括 Slack、Zoom 在內的一系列創業公司,基本都遵循著「越貼近 C 端,遠離 B 端,就越難賺到錢」的規律。

Windows 11 系統中 Microsoft 365 軟體概念圖|微軟

把握 B 端,就能把握當下的市場和收入;但只有把握 C 端,才能把握未來使用者的需求,把握發展方向。

就在宣佈 Office 品牌重塑的前一天,微軟參加了 Meta Connect 發佈會,宣佈兩家公司將在 VR 領域展開合作,把 Office、Teams,甚至是 Xbox 雲遊戲,都帶到 Meta 的 Quest VR 平臺上。

「我們正在將 Teams 沉浸的會議體驗帶到 Meta Quest 上,為使用者提供一種新的連接彼此的方式。之後我們還會將 Windows 365 也帶到 Quest 上,使用者能以一種全新方式獲得個性化的 Windows 體驗。」微軟 CEO 納德拉在發佈會上說。

顯然,Meta Quest 並不是一個「生產力設備」,元宇宙也不是什麼「辦公場所」,但微軟依然選擇將它們作為自己的下一個目的地。

因為對微軟來說,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未來的辦公室在哪,而在於人在哪。

靠 Windows 捆綁銷售,拿下公司採購就能賣出軟體的時代正在遠去,當工作和生活的邊界逐漸模糊,微軟必須更專注於打造服務本身。過去幾年,微軟花了不少時間,最佳化 Office 套件在 Mac、iPad 上的體驗,也是為了實現這一目標。

當然,對大部分使用者來說,變化不會來得那麼快。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依然會用著 Word、Excel,做著 PPT。

在主題演講上,納德拉解釋了新品牌 Microsoft 365 要實現的長期目標:「提供一個完整的,雲優先的體驗,幫助使用者節約時間、節省成本、減少複雜性,提供更多創新性、靈活性和彈性。」

簡單來說,微軟要把服務,從過去的作業系統、軟體中解放出來,變成一個流動的,更靈活的東西。

這也是放棄 Office 老品牌的意義所在:未來的一切,不再侷限於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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